东方明日敛容,半响才道:“自从我知道,柳玥不是奚玥后,我就在想,柳玥背后有那样的一个人。起初,只是我这样想,后来,父皇也与我想到了一处。哪怕云州大会上,梁门主佐证了柳玥的身份,不知为何,父皇心里仍然在怀疑柳玥奚二小姐的身份。”他温柔看我,“玥儿,你说,这样的柳玥,这样的一颗棋子,父皇会对她心慈手软吗?父皇之所以还没有对她下手,不过是在顾忌她背后那人,想引蛇出洞罢了。”
“如你所说,柳玥的处境堪虞,为何不向那人求救?那人就没有相助过她?皇上既然想引蛇出洞,柳玥的身边少不了皇上的眼线,就没有探查出什么?”我平淡问道。
东方明日失笑,“可能,柳玥早就沦为了弃子。”
“弃子?”我了悟,“柳玥嫁进皇族,她奚二小姐的身份公开,东淄国皇城各方势力环伺,各国虎视眈眈,那人的目的,确实已经达到了。”
东方明日温柔的目光望着我,哂笑道:“那人欲以一个假的奚玥,动荡东淄国,只怕没有料想到,真的奚玥也在东淄国皇城。”
动荡东淄国,柳玥的背后,真有那样的一个人吗?那个人真存在的话,他仇恨东淄皇族;而我一旦做回奚玥,与东淄皇族想必也是敌人。只那人不欲对我有所图谋,那人的存在,对我并没有弊处。
现今那人于我是敌非敌还定论过早,我静心喝起茶来。
……
自大年初二离了皇宫到现在,我又才进宫。当日柳玥想以腹中保不住的胎儿害我,而我将计就计,使计令皇后落了她的胎。柳玥出了月子后,包子也依计抛出柳玥本就胎象不稳的证据。想皇后掣肘柳玥,是我对柳玥意欲害我的还击。我再没想大半年过去,根基不稳的柳玥,竟已被后宫的女主人逼迫到了如此地步!
难怪,今日甫入宫门,就遇到候在那里,与东方明日求救的柳玥!
中元节的晚宴才是家宴,而此刻午时的宫宴上,帝后高坐上位,后妃竟艳,宗室男女,得脸的文臣武将皆有列席。
宴席上,笙歌艳舞,衣香鬓影。座位上的每个人都是言笑晏晏,欢度佳节,唯有柳玥一人默然独坐,愁眉不展。而柳玥的夫君雍王,自顾陪着莲妃,在皇后处讨欢。皇后从前不喜莲妃,如今竟也被莲妃逗的展露笑颜。
正笑着的皇后瞧见柳玥一脸愁苦,觉得丧气道:“雍王妃大过节的拉长脸给谁看呢?没的让大家扫了兴,还是回去寝宫闭门书写吧。如今你的用处,也就只有默写《无忧曲》了!”
宴席上众人不由都将目光投向柳玥,柳玥当众被皇后驱逐,羞窘欲死,勉强离座与帝后告了退,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狼狈离了宴席。
众人目睹柳玥离去,脸色淡漠者有之,嘲笑鄙夷者有之。想是柳玥平日里并没有真心交好者,在皇宫这个拜高踩低的地方,我瞥眼观之,竟无一人对她流露一分同情。
这大半年来,皇后突然对从前视若掌珠的儿媳翻脸,内种缘故,想是众人都已知晓,此刻并没有人敢撄一脸盛气的皇后的锋芒,唯独皇帝东方潜龙冷笑看着皇后,“你脑子里除了《无忧曲》还有什么?朕虽也不喜柳氏,可大过节的,何须提起她令人不快?”
皇后望着东方潜龙,委屈诉状道:“臣妾也是近日才知,皇上在柳氏落胎没几日,就知道了她腹中的胎儿原本保不住,皇上明知臣妾冤枉,仍是将臣妾禁足了一个月!”
“皇后的性子,难道不该好生闭门思过吗?”东方潜龙道。
皇后泣声申述道:“皇上嫌弃臣妾镇日只记着《无忧曲》,臣妾之所以记着《无忧曲》,还不是想为皇上分忧?”
“于氏,你是为朕分忧,还是为了你未来的太后之位,你心里明白。”
“皇上唤臣妾于氏……”皇后悲苦反问,“皇上的生母,当今的太后,不也是于氏吗?”
东方潜龙盯着皇后道:“正因为你是母后的侄女,正因为你是朕的表妹,曾与朕青梅竹马,朕才一直容忍你!若不是为着这点缘故,十六年前,朕就将你丢到冷宫了!”
皇后含泪,却终于咬唇不语。
我瞧着皇后,皇后隐恨的眸子却突然射了过来。我以为她是盯的我,细辨却不是,她隐恨的眸子端端盯着与包子低语着的东方明日。
东方潜龙刚刚的哪句话,能令皇后突然隐恨起东方明日来?
东方潜龙说,十六年前,差点将皇后丢去冷宫吗?
而东方明日的母妃,婧妃娘娘也是十六年前突然于紫微宫足不出户,阖宫上下皆以为婧妃是被皇帝禁足。
皇后真正隐恨的,不是东方明日,而是婧妃?
……
原本喜笑颜开的宴席,因为皇后对柳玥的难,和帝后的争执而拘谨安静了下来,管弦丝竹之声便显得格外响亮,犹以那琵琶声圆转清脆,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宴席上许多人不觉都往弹奏琵琶的乐师看去。对乐音无感的,在见到东方潜龙定定瞧着弹琵琶的乐师后,也紧随起皇帝的目光。
只见那弹奏琵琶的女乐师不过双十年华,肤白如月,安静亦如天空寂月。端的是年轻貌美。雍王宸王向来好色,不觉已是眼前一亮。
一曲毕,东方潜龙赞道:“琵琶弹的不错。”
年轻貌美的女乐师越众下跪领赏,犹抱琵琶半遮面。
“封个嫔位吧,封号就拟个‘静’。”东方潜龙忽略过后宫之主的皇后,转头与一旁有协理六宫之权的皇贵妃道。
皇贵妃微微一谔,“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