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天已拂晓。
秦慕白看了一眼门外,揉了揉有些刺疼的眼睛,说道:“现在这时辰,正是府兵集结晨练的时间,我们不便回军屯。不如就在这里稍事休息,晚点再回去一同见吴王,说清事情原委。”
“也好……”陈妍点了点头,默默的蹲下身来,靠着柱子抱着膝,怔怔的看着一方空地呆。
秦慕白走到屋外活动了一下筋骨,不由得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那些百骑属下都已经谴散开了,他只好自己动手到树林里摘了些野果,运气不错还逮了一只野兔。于是回到小木屋升起火来,宰了野兔开烤。
陈妍一直默默的看着,直到秦慕白将野兔烤得半熟了才开口说道:“你一个养尊处优的仕族子弟,居然也会做这些?”
“莫非有谁规定了,只许你们行走江湖的人会么?”秦慕白笑了笑扔给她两颗野果,说道,“先吃了垫垫肚,野兔很快烤好。其实我们百骑的表面风光,是经历了百倍的折磨换来的。我们训练的时候,那简单就是非人一般的场景。像这等野外生存,算是小把戏了。”
“你还真是个特殊的官儿。”陈妍说道,“没哪个当官的会自己折磨自己,给自己苦受吧?”
“祝成文何尝不是?”秦慕白淡然一笑,“我们受的不过是皮肉之苦,他受的心痛之苦比我们更甚。”
陈妍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将下巴靠在自己膝盖上,悠然的说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问吧。”秦慕白一边烤着野兔一边随意的说道。
“你可有深爱的女子?”陈妍问道。
秦慕白微微一怔,寻思了半晌……前世今生陪伴过自己或是与自己有瓜葛的女人可是真不好,可是“深爱”二字,又从何谈起呢?自己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在游戏人间。
“没有。”
“看得出来。”陈妍轻笑了一声,脸色前所未有的柔和了一些,她说道,“一看你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男人,而且围着你团团转的女人一定不少。越是你这样的男人,反而越多女人喜欢。”
“你仿佛很懂。”秦慕白略自笑了笑。
“其实人都挺贱的。当一个人真正深爱你时,你未必会感觉得到,也未必会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陈妍说道。
“也许吧……”秦慕白不想继续深谈下去。女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和她们谈感情的话题,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显然秦慕白现在没有这样的精力。
“其实我还是骗了你。”陈妍突然说道。
“是么?”秦慕白略有点异讶的道。
“是的。”陈妍点了点头,“其实我与祝成文,从来就不是什么夫妻,也没有私定终身或是许下婚约。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他在我心目中一直就像大哥一样。他成亲那年二十二岁,我十六。那时候我才突然感觉永远的失去了什么,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深爱他的。情窦初开的年龄真的很疯狂,我当时甚至想要嫁给他作妾。但祝成文是个真君子,他拒绝了。而且就连他妻故去后,他也没有给过我任何希望和机会,更别提承诺了。他深爱他的妻,誓从此不娶。我与他之间,从来都只是知己。十六岁那年之后我们再不提感情二字。但我知道,他会愿意为我而死,就如同我也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一样。我们之间无话不谈,胜似兄妹、夫妻和挚友。所以他的任何事情我都知道,他对我也从来都是绝对的信任。”
秦慕白心中略微一动:“他临死之前真的给了你一本账薄么?”
“是。”陈妍说道,“不是寄,而是当面给。我在老家与他书信往来,看到他近况糟糕于是千里迢迢跑到稷山县来看他。不料他大雷霆,要立马赶我走,说我根本就不该来。我不远千里跑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居然不超过一炷香。我当时悲痛欲绝甚至誓再也不理他了。临走时他给我一个包袱托我转交给他老家的孩子。我看也没看背起就走了。直到走到半路我才消了气打开包袱,现了里面这本账薄。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已决心问死!我悔不当初居然如此愚蠢,没有看穿他的意图!也许我当时稍稍冷静一下,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哎,阴差阳错,往往只是在毫厘之间,偏却谬之千里。”秦慕白摇头叹息,问道,“那本账薄现今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