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刚一脚踏进李雪雁所住的军帐里,整个帐中的空气顿时都有些近乎凝滞了。
与李道宗相处甚久,在秦慕白看来这个戎马半生爽朗豪迈的王爷,一直是个睿智豁达且又宽仁大度的老好人。可是今天,秦慕白着实看到了李道宗足以震慑到任何人的超强气场!
李雪雁看到父亲,几乎是机械的慌忙站起身来,脸刷的就白了,张翕着嘴唇,惶恐不安的看了一眼李道宗又去看一眼秦慕白,居然都忘了打招呼。
李道宗双眼微微一眯瞟了一眼旁边的澹台姐妹,曾是一对江湖杀手见过不少风浪的狠辣姐妹都感觉到身上一寒,不等有人号施令就满副忐忑的退了出去。
秦慕白见气氛不对李道宗斗然变脸甚至都有了几分“杀气”,急忙走到父女二人中间道:“王爷,公主,请安坐。有话慢慢谈……”
“你闪开!”李道宗斗然爆,突然一把将毫无防备的秦慕白从身前掳开,一记虎步上前,快如闪电一巴掌甩到了李雪雁的脸上!
“啪”的一声又响又亮,直把帐外的澹台姐妹都吓得心惊肉跳。
李雪雁不及惨叫,重重摔倒在地。
“孽畜!我李道宗如何就生了你这么一头孽畜!!!”
咆哮如雷!
“王爷息怒!”秦慕白奋力将怒气冲天的李道宗死死架住,还下意识的将他腰间的佩刀一把扯下来扔到了军帐角落里。
眼下这情形,当真令人不得不担心,李道宗真起了大义灭亲之心!
李雪雁被一巴掌甩拍到了地上,头散乱的趴着,既不哭泣也不吭声,只是身子微微的抖。
李道宗的眼中,一半是怒火一半是不忍,壮硕挺拔的身子剧烈的抖,饶是秦慕白身负两人的力量力大无穷,也就勉强能将他按住。
“这就是你,对我和你娘十七年养育之恩的报答?”李道宗从怀里拿出一封书笺,在手里摇得哗哗作响,“好得很!留书出走前往吐蕃,要凭一己之力阻止战争,你好大能耐!从小我就惯着你宠着你,连你娘也数落我惯得太厉害!可便就今日得了果报!——你是真不错呀!我李家何曾出过你这等败类,敢背反国家叛国资敌!你长大出息了!”
“我不是要叛国资敌……”李雪雁小声,但很清楚的说道。
“你还敢回嘴!”李道宗的火气又蹭了上来,上前就要拿脚去踹李雪雁,怒吼道,“我李道宗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自己一刀杀了,好过让你干出卖国求荣之事被别人凌辱指骂,天下百姓和李家祖上也是饶我不得!”
秦慕白奋力将李道宗架住。
“父亲要杀,那便杀吧……”李雪雁低着头,轻声道,“女儿虽是不孝、任性、愚顽,但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并无私心,无非就是希望能少两场战争,少死几个人……”
“还敢狡辩!”
“王爷!息怒!——住手!!!”
秦慕白火了,大吼一声,双臂一推将李道宗推得蹭蹭蹭连退数步。
李道宗有点惊愕的看着秦慕白,“好小子,力气真大!”
“王爷,得罪了。”秦慕白拱了一下手,叹息一声道,“生气与怒是不解决问题的,更何况此处便是中军大营,更不可喧哗吵闹坏了军规,传将出去也会有损王爷英名。”
李道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闷哼一声,点点头,余怒未消的瞥了两眼仍旧趴在地上的李雪雁,咬牙道,“下面这句话我只说一次——你若一意孤行,你我就此断绝父女关系,并从此化为仇敌!你能如此绝情留书出走,就休怪我这做父亲的大义灭亲!”
“王爷,此事容得后议。”秦慕白上前蹲到李雪雁身边,左右扶住她双肘,清楚的看到她的左脸上浮肿好大一块,清晰的几枚血指印。
李道宗这一巴掌,估计都能将一个强壮的男人一掌拍翻了。
“公主,不如先请去我帅帐之中歇息,待王爷先行平息了怒火,余下再说。”秦慕白轻声道。
李雪雁凝眸深深的看了秦慕白两眼,咬着嘴唇轻轻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澹台!”
“在——”
二女奉命进帐,略有惶惑的扫了李道宗一眼,匆忙扶着李雪雁出去了。
“哎——”李道宗这一声叹,可谓愁苦深沉。
“王爷一向舐犊情深堪称慈父表率,今日可真是令我颇感意外啊!”秦慕白苦笑道,“早知如此,我还真就该将公主藏起来。”
“难不成她还敢怨怼你了?”李道宗闷哼了两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水壶就朝嘴里猛灌,然后举头仰天,又是几声长叹,仿似吁不尽胸中闷气。
“其实王爷何必如此烦恼?谁都曾有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吧?”秦慕白一边给他添茶水,一边温言劝道,“这个年龄的人往往最是叛逆,再加之公主自幼聪慧颇有见底,一时钻了牛角尖也是可以理解。她毕竟年幼,还需得王爷谆谆教诲才是。”
“还年幼?她母亲是她这个年龄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李道宗说道,“早知道两年前我就该找个人家把她给嫁了,省得闹出今日这诸般事端。惹得她母亲肝肠寸断不说,如今还要祸及邦国门庭!真是造孽!!”
“王爷……其实,公主未必就不会回心转意了。”秦慕白饶有深意的微笑道。
“你想说什么?”李道宗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没什么。”秦慕白轻松的笑了一笑,说道,“毕竟是小女孩子么,心志未必那么稳定强硬。软硬兼施下来,还怕劝不了她回心转意?”
“我是肯定不行了。”李道宗大摆其手,“若是行,她今日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早在当初她要请旨赴婚的时候我就阻止了。”
秦慕白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李道宗双眉一皱,略显愠恼的瞪了秦慕白一眼,“贼小子,有话直说,做什么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