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毁的密道尽头,原本长着无比奇特的花即根的火红无根之花,现在只余焚毁后的灰烬。
“这……不,不会的……”姚说易弯腰捻了一点灰烬,惊愕至极:“怎么会……烧了?”
他难以置信:“那湛天谣这四年……这虞宫内乱的这四年,是靠什么让麾下的人听命?”
有姚说易之前的半真半假的命令在先,杜宇多少也对他的人下过些无关紧要的小命令,他在姚说易不顾劝阻的钻入地下后,勉为其难的催促了众人加快清理出更宽阔的通道,直到足够四、五个人并行,才带着百余人鱼贯而下。
姚说易惊慌地穿过那些灰烬,一路行到尽头,看见一些古怪的东西。
那是古族系的生蛇神树——也不怪姚说易没有见过,他连古族系是什么都不知晓,就算现在看见,也很难将它与寻常的神树当作是同一种东西,因为寻常神树是长在地上,它却是长在地下,只在那乱石上露出几条不起眼的树根罢了。
他抽出腰间佩刀,一刀斩下,神树根“嚓”一声落下一截,中心空空也。
可他并不在意。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只是发了狂般一刀又一刀的砍着……
他一路走,一路砍,几乎砍光了视野所及的神树根,这才来到乱石堆尽头。
那是密密麻麻、将近有百余断龙石封闭的墓。
仿若人生中的分岔道,尽数呈现在他的面前,好似在嘲讽他已经到此为止,再无路可走。
姚说易讷讷地、犹如自言自语般地问:
“这是……什么?”
只有王侯以上、生前受过无数膜拜、曾立于万万人之巅的人,才能用这断龙石封闭陵寝入口。
据姚说易所知,虞宫湛氏并没有更替过这么多位,她们的王陵也不在此处。
这被虞宫秘藏在王城、王宫、密道、无根之花以及这无数断龙石之后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湛氏屹立千年不倒的真正秘密?”他问。
“不是。”
姚说易犹如自言自语的问题得到了杜宇的回答。
他曾在苍域听过湛氏真正的秘密,可他看到这一幕时,还是被震撼了。
他不禁想为湛氏正名,也想为那些只存在于史书卷轴中的历代天帝正名。
接着,他仿佛代湛氏、代历代天帝、代一种千万年不朽不变的存在,回答:
“那是历代天帝的陵寝。”
他把这个曾经听闻过的秘密缓缓地、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姚说易睁开了那两条细般的眼睛,宛如一只被激怒的狐狸,瞪着杜宇。
半晌他才转动已经僵硬的脖子,难以置信的重新看向那上百的断龙石。
他不禁数了一遍,果不其然,正好是一百二十六扇石门。
已经驾崩二十余载的诏天帝,正是第一百一十六位天帝。
肃穆的断龙石阴森的俯瞰着姚说易,仿佛能压得人窒息而亡。
姚说易难以置信:“如果……”
如果这个地方都没有虞宫湛氏千年来屹立不倒的秘辛,那她们究竟是靠什么延续到如今的?
“姚说易!”
居忠终于单枪匹马的杀出重围。
他一路怒吼着从残破的密道入口奔来,身后则是他手下的弓/弩兵、亲兵以及陷入混战的蜀地兵。
可惜,他距姚说易数十丈开外就被蜀地兵阻住去路,一面奋勇杀退周遭的阻碍,一面怒吼。
“你敢!?”
他杀得连头发上都不住在往下滴血——敌人的血,依旧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可姚说易麾下有太多悍不畏死的步卒,他杀了这许久,竟然都无法靠近对方半步。
“你怎么敢……”
他怎么敢闯入湛氏历代庇护的秘辛所在?
他怎么敢亵渎他的王为表决心而亲手焚毁的这片地方?
“你怎么敢!”
他暴怒着,却什么都不能骂出声,唯恐泄露了湛氏的秘密。
他就像浴血猛兽,一路嘶吼着朝姚说易奔去,想要捍卫他的王的尊严,他身后的蜀地兵卒亦是为了同样的理由,锲而不舍阻止他前进。
他们庇护他们,他们捍卫他们,王与臣不就是如此?
“居忠!”
姚说易终于从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回神,隔着数十丈大喝。
“虞宫已经完了!你不如转投我麾下?”
“放屁!”
居忠刚骂了一声又被无以计数的蜀地兵卒淹没,只能奋力杀出重围。
“我已经拿下了王城,拿下了王宫,”姚说易万般不解,“你都已经换过三位主子,根本没有忠诚可言,再换一个又有何妨?都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为何还要替湛天谣卖命?她有什么值得你尽忠?”
姚说易手下无猛将,在杜宇之前也无谋士——此时的杜宇还不能算是他真正的“臣”,且不说杜宇谏言与否,就算他谏言,依照姚说易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听取,至多就是略作思索。
姚说易一直只依靠自己:他的奇阵;他的指挥若定;他的奇思妙想……除开他自己,他从不觉得旁人值得信任,也不认为自己以外的人有调兵遣将的能为,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废物,只有他自己最可靠。
他此前探听到无根之花的秘密,就自顾自的认定湛天谣也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不堪,世世代代都靠这种为人所不齿的毒物才在王座上屹立了千年之久。
既然这就是湛氏不败的秘密,他就要夺走这些,从根源上毁掉湛氏。
跟进密道里的蜀地人手不过百余,转眼已经被居忠砍杀大半。
姚说易望着居忠开辟出来的那条血路,难得瑟缩了一下。
他刚才还在为自己终于抵达王宫而欣喜,现在却不止没能得到无根之花,还被居忠逼至命悬一线。而他大部分的兵力还留在王城外,真要比短兵相接,在以一敌百的居忠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为什么!?”
姚说易陡然癫狂地嘶吼起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何还要替她卖命?”
他怒不可歇:“湛氏的依仗已经消失,她应该就此跌落王座,你识时务的话就不该继续效忠于她……还是说,她、她们还有其他秘密才能存续至今。那,到底是什么,才让她们屹立至今?”
此时此刻,姚说易看着居忠舍生忘死的拼杀,陡然发现同样是王,湛氏却与他完全不同。
他无法接受。
他不知道支撑湛氏的是什么,他也理解不了效忠于湛氏的人。
“姚说易!”
就在居忠怒吼着终于杀到蜀地王面前时,杜宇向前一步,挡在了姚说易与居忠之间。
玄色的上古名器一挥而下,剑锋与无名铁撞击出轰鸣,“嗡”的一声在密室中炸开了。
杜宇的手腕被居忠的蛮力震至麻木,半晌动弹不得。居中也因为他的阻止被迫止步,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杜宇本就不指望这一剑能挡住居忠,他只是借挥剑来分散居忠的注意,同时抬手封了对方大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