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谢意(1 / 2)

他曾在躯壳中长达六年之久,却在五行问天后被困于天道。

上一次他能入主躯壳,已经是四年多前,还是在六道祭祀时,趁另外两魂争执才有机可乘。

有躯壳与徘徊在虚无的天道,是截然相反的感觉。

虚无化作真实的刹那,能让他感受到从躯壳上传递来的狂喜。

好比遥见的过去与将来,只是一介平静的看客,无法有任何切肤之感,以及……日思夜想。

上一回,他根本没看够、感受够,就被粉碎在了万念之中。

所以,这次他睁开眼,依旧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如此的陌生又新奇。

这里就是八重口中的俯山,而那山涧的雾色中还藏着他所期望的沁园,在它之外,还有他所想看的世俗与世人……

此刻,他身处俯山的雾色中,几乎压抑不住这心低无与伦比的期待,把以往彰显而出的虚伪都用作了不动声色,却依旧忍不住贪婪地盯着四景看,更抑制不住想要伸手去碰触那一草一木的冲动。

他想直接纵横入八郡,可他面前还有一个阻碍。

寒初珞刚向前一步,却蓦地驻足。

他看见一丈开外的玄衣白景在笑。

那笑容一半温和,另一半怜悯。

白景温和地笑道:“你终是饮了空蝉。”

“你……”寒初珞为他的笑容遍体生寒,那温和的声音也让他毛骨悚然。

“嗯?”白景看寒初珞骤然顿步,笑得愈发温和。

寒初珞团起双拳,尽力镇定下来,并笃定道:

“你不是‘他’。”

白景疑惑:“他?”

寒初珞:“你也不是白景。”

“我是白景。”白景温和道,“没有人能冒充白景。”

“你不是。”寒初珞摇头,“原本的白景——白景睚忻去哪儿了?”

“我怎么不是白景睚忻?”白景依旧笑得温和且怜悯,“我就是白景——白景睚忻,没有人能冒充白景。”

“不。”寒初珞愈发笃定。

“你肯定不是‘他’,你也不是‘白景睚忻’,你是‘天意’还是……不,也不对。”

寒初珞陡然顿在此处,略微沉吟了片刻,敏锐且笃定地道:

“你是在天命坛里欺骗了三伏,还在回溯中打算骗我的……”

“岁月啊,果然很可怕。”

白景神魂温和且悲悯地笑着打断了寒初珞的话。

“好了,那我就先恭喜武神,一举夺得头筹,猜出了我的身份。”

寒初珞:“……”

“可我的确也是白景。”

神魂以那温和至极的语气毫不在意地说。

“他是白景,白景睚忻是白景,我也是……我们三者都是白景。”

不等寒初珞回答,神魂便径自道:“既然你能分辨出来我们三者的区别,我便赏你一个特例吧。你可以唤我作沁睚忻,以此来区分另外二者。”

寒初珞并没有唤,只是沉默地盯着他。

方才交织的希冀、忐忑以及迫不及待在此刻都被摔得粉碎,心底唯有愕然。

“为何?”寒初珞艰难地出声问,“为何是你,而不是他?”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耳熟,好像方才就已听过一遍。”沁睚忻道,“让我想想,是在哪儿听过……”

“我问你为什么不是他,”寒初珞微怒道,“回答我!?”

“你莫非不知晓‘天不遂人愿’么?”

沁睚忻笑得愈发温和,不答反问。

“天意和天启本就是各持其中一半的力量,你得到空蝉又如何?不过只是天道的其中一半力量,你所拥有的不过只是其中一半机会,亦是你……你们唯一的机会。”

“你说……你们?”寒初珞惊愕,“你是说……?”

“看来你真的变聪明了。”沁睚忻怜悯地笑道,“恰如你所想的那般。”

他说:“你们那‘一线生机’已经属于我了,这大世也属于我了,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从你决定饮下空蝉的那刻起,我就注定会现身人世间。”

沁睚忻笑看着难以置信的寒初珞。

“如何?”他问:“这大世、这世人,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说:“你、你们这些凡人,真的远比任何玩具都来得要有趣。”

从来都是那么愚昧,从来只会设想自己期待的结果。

而天却总是不遂人愿。

他才不会像命魂那般为世俗所惑,亦不会像天魂那般为了庇护沁园而降下天灾。

天灾天罚是他的玩具,世间与世人亦是同样。

“遍布八郡的战火,将是最绚烂的美景。”

神魂说。

“我只需要阖上眼,就能在天道中享受那些死者的……哀鸣。”

他在眨眼之间听遍了那哀嚎的万万执念,愈发怜悯地看向怔住的寒初珞。

“我一直不明白,你们凡人的战火把这世间为祸至如此,为何还有颜面苟活?”

他要去纵横,要去现身人世间,去随心所欲的左右一切。

寒初珞终于找回声音:“你要做什么?”。

沁睚忻轻笑一声,却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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