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这几天来回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折腾,所以开了捷达,三个人十分钟后就到了曾家。
曾广同清瘦了些,不过精神看起来非常好。
和他一起回来的,除了许应山,还有两个年轻人。
许应山给柳凌他们介绍,矮个子,看着更年轻,形象比较像屠夫的,是曾广同带的研究生吴以恒;高个子,皮肤白皙,扎着马尾辫的,是曾广同系里的年轻教师程新庭。
猫儿嘴巴几乎不动地对柳侠说:“那个姓程的,如果是咱们家的人,大爷爷得一巴掌呼死他。”
柳侠说:“在咱们家他也不敢啊,你六叔就是例子。”
其实,人家程新庭除了长长点,别的都挺正常,长的甚至还很不错,这俩人纯粹是看不得男人留长,
许应山、吴以恒十分熟练地围着曾广同转,柳家叔侄三人想干点什么也插不上手。
曾广同也不让他们干,他坐在沙上,让三个人坐在他身边,问长问短。
许应山视曾家为自己家,他和冬燕、吴以恒一起,很快就把曾广同带回来的东西给归置好了,然后准备告辞。
曾广同说:“应山你累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带我给老爷子问好,新庭、以恒他们在我这儿吃饭,完了让小凌捎带脚把你们送学校就行了。”
从小柳巷往老杨树去,稍微拐点弯就能到曾广同所在的国家美术学院。
许应山开着玩笑出了门:“好儿问不问的都没关系,您给他画幅好画儿就什么都有了,就照着给幺儿和猫儿的那副牡丹图画就成。”
曾广同对着许应山的背影说:“你就等着惦记到棺材里去吧。”
罗氏老夫妇搬走后,冬燕把厨房改在了倒座,吴以恒和程新庭在外面两三个月,惦记死了国内的食物,俩人居然跑去看顾嫂做饭。
曾广同拿过一个包,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这一串佛珠是给您妈哩,好看不好看?这个给您伯,这个给您叔,慢慢年纪都大了,得心里有个念想。记着哦,这可是叫高僧开了光附了法力哩,不能寻给别人。”
猫儿接过给孙嫦娥的那个碧绿手串:“这是啥做哩呀?咋这么好看咧?”
曾广同说:“傻小猫儿,好好儿拿,别叫掉了,那是台湾玉。”
柳凌问:“大伯,这得多少钱?”
曾广同说:“不知,人家送哩,我看漂亮就收着了,冬燕,这几串你看看,颜色最深那个,给您柳大妈,其他几串你挑一串,其他的给秀梅他们几个。”
冬燕接过那几个手串:“这是红珊瑚吧爸?”
曾广同继续掏东西:“嗯,。”
柳凌拿过猫儿手里那个晶莹剔透的佛珠串,对着光线看:“真漂亮唦!大伯,我觉得这俺妈戴老年轻,冬燕姐戴正好。”
冬燕戴着一串红珊瑚手串在端详:“那是玉,我就是卖这个的,什么时候想戴都有,红到四十绿到老,这颜色阿姨戴着正合适。小凌,幺儿,你们看看,我戴这串好不好看?”
冬燕的手小巧白皙,戴着红珊瑚很漂亮,几个人都称赞。
冬燕满意地把另外几串都放回包里:“爸,胖虫儿死活不回来,小凌他们说让我过完国庆去柳家岭玩几天,顺带把胖虫儿给弄回来,我正愁给叔叔阿姨他们带点什么礼物呢,这就让我借花献佛吧!”
曾广同摆摆手:“谁给都一样,那两个箱子里是些别的小东西,冬燕你再去挑挑,有啥合适的留下,多的我送人。
对了,笔筒都留下来,你大伯那儿几个孩子都练大字,这些东西少不了;里面有一副黑檀围棋,送你大哥。”冬燕的大哥是公交司机,却下得一手好棋,现在是一个什么围棋协会的会员。
曾广同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绸缎包,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和猫儿带的那个护身佛非常相似的观音菩萨坐像玉坠,同样温润细腻的白色,比猫儿那个大点:“小凌,你再过一个多月就该过生儿了,提前送你个礼物,给,戴上。”
柳凌不接:“大伯,我一个大男人家……”
曾广同说:“这可跟将给您妈您伯那佛珠样,专门搁台湾请高僧给开了光的,星辰大师说法之前,还把你的生辰八字放在下面,在菩萨面前诵告你的名儿,等于是给你定制哩,没法送给别人。”
这下柳凌不敢推辞了,赶紧接过来带上。
猫儿把自己的从衣服里拿出来,跟柳凌的放在一起比:“嘿嘿,差不多一模一样,都可好看。”
曾广同对柳侠说:“幺儿,小猫儿有了,等你过生儿,大伯也送你一个。”
柳侠搂着猫儿的肩膀,拿过猫儿的护身佛:“我不要大伯,猫儿有,我跟猫儿和一个,反正俺俩成天搁一堆,也不分开,菩萨一保佑就是俺俩。”
猫儿附和:“就是,小叔俺俩和一个。”
吴以恒和程新庭端着菜过来的时候,曾广同正在让三个人欣赏他那串和沙师兄有一拼的大佛珠,两个人听到曾广同说话,满脸诧异。
曾广同看他们站着愣,心下明白咋回事,笑着说:“咋了,觉得亏了?觉得跟了个土老帽儿导师?我跟您说,俺老家跟小凌他家原来一个公社,我是七岁才跟着俺爹从老家出来哩,来京都好几年才吧口音改过来,额老头儿、不老盖儿、胳老肢儿、低脑瓣儿,听懂没?”曾广同恶作趣味地笑。
程新庭想了一下:“#¥%≈¥……≈*≈¥%#,曾老师您听懂了吗?”
柳侠几个人目瞪口呆:“哪个品种的鸟语?”
程新庭自己翻译:“这是我老家的话,你们听懂了吗?”
曾广同和柳家叔侄几人用荣泽土话异口同声:“没(ou)——。”
冬燕经常听柳侠他们说荣泽话,刚才也跟着柳侠他们起哄,她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欺负我只会说普通话是不是?”
程新庭说:“不是嫂子,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也是会多种语言的人。”
吴以恒把菜放在餐桌上:“老师,您刚才最后说那几个是什么意思?”
猫儿用手指着相应的部位,额头、膝盖、腋窝、后脑勺,挨着解释:“额老头儿、不老盖儿、胳老肢儿、低脑瓣儿。”
程新庭点头:“嗯,跟诗歌一样,真押韵。”
曾广同把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比较清楚,他很少让学生和同事到家里来,所以柳侠他们和程新庭、吴以恒都不熟,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气氛马上就融洽热络了起来。
顾嫂炒了几个家常小菜,主食是炸酱面。
餐桌上,看着程新庭吃饭的样子,柳侠觉得自己活像个野人,猫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装得斯文些,一顿饭两个人吃得比较痛苦。
只有柳凌,他在野战部队养成了闪电式进餐的习惯,他痛快地把两碗饭吃完了才现,曾广同的两位高徒好像一碗饭才下去三分之一的样子,他只好诚恳地表示了一下歉意:“不好意思,习惯了。”
吴以恒说:“没关系,我以前也是这么吃饭,这几个月跟程师兄呆在一起,才慢慢改过来的。”原来,程新庭以前也是曾广同的研究生。
程新庭笑着对柳凌说:“你应该慢慢改变自己的进餐习惯,吃饭快了对胃不好。”
“可吃不到饭的话对命不好啊,”猫儿对自己家人十分护短,他觉得程新庭的话有点教训柳凌的意思,就不高兴了,“我五叔以前是军人,如果打起仗来,哪有时间让你细嚼慢咽,肯定是越快越好,多吃一口是一口。”
程新庭饶有兴致地看着猫儿:“柳岸你还挺能强词夺理的啊,曾老师说要不是因为生病,你今年就能考大学了,小神童嘛。”
猫儿说:“我小叔十五岁考上江城测绘大学的。”说完也不看程新庭,继续扒饭。
程新庭说:“老师,我怎么看柳岸好像对我有意见?”
曾广同大笑:“他对你有没有意见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对你的头肯定有意见。”
程新庭把柳家叔侄三人挨着看了一遍:“你们不喜欢我的头?”
猫儿十分嫌弃地说:“大男人梳个辫子,你让人家女的怎么过啊?”
吴以恒说:“这是程师兄的特色。”
猫儿翻了个白眼儿还没张嘴,程新庭接过话头说:“我倒没那么想,就是有一段时间特别懒,头长了不想去理,就这么扎起来了,其实想想,还是短更舒服。”
柳凌打圆场:“无所谓的,每个人对型都有偏好,只是我们家人都比较喜欢留短,我们猫儿小,说话不讲方式,程老师你别见怪。”
程新庭摆摆手,表示他完全不介意。
吃完饭,曾广同要休息了,柳凌开车,捎带上吴以恒和程新庭一起回家。
路上吴以恒和程新庭说,他们听曾广同和许应山说过柳家的院子特别漂亮,老杨树胡同整个四合院也都很有特色,所以表示有时间会过去看看,如果合适,就在那里取材作画。
他们正在画一组中国民俗系列画,特色民居也是其中一个系列,十二月份曾广同举行画展的时候,他们的作品也会参与展出,这是导师提携自家弟子的一种方式。
柳凌、柳侠表示随时欢迎他们光临。
回到老杨树,一过那个小树林,柳侠就闻到一股特别好闻的香味,他暗自奇怪这个时节哪里会有新鲜的杏,推开自己家大门,那种和麦黄杏的香味特别相似的味道更浓了,他使劲呼吸了两下,问猫儿:“这是啥味儿孩儿?咋这么好闻咧?跟杏味儿一样。”
猫儿指着东院墙下一棵叶子绿油油、中间夹杂着很多和小米非常相似的小花的树说:“桂花,王德邻叔叔家弄了可多树跟花,他家花园有点小,种不下,扔了又老可惜,他问咱要不要,我就都栽咱家了。咱厨房北边跟后院西北角还有两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