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阳溪必不可守,这是清军众将的共识。原因无他,一面要面对隔溪相望的明军主力,背后的长围没有远没有修建完成,还要提防着衢州的那近两个战兵营的明军,腹背受敌,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这是清军众将所不愿意看到的。
可若是不退,定阳溪处处皆要防范,而明军实在不行还可以进入南面的山区再行强渡,面对那里的山路,明军在对岸根本无法设防。
由于那支汉八旗军的覆没,如今清军众将已然丧胆,虽说此事还在保密之中,但是两军阵前,明军必然会把俘获的汉军八旗和旗帜、将校拉出来以挫清军士气。这些人都是老军务,很清楚到了那时即便是矢口否认,下面的士卒们也会去相信对面明军的,而非是他们的。再加上背后明军的威胁,这仗根本就没办法打。
撤过衢江,这已经是众将的共识,在得到了明军已经自龙游县城越过了灵溪之后,清军便开始了撤军。不过撤退到的地点却也不远,只是衢江西岸的那片先前的联营而已。
利用衢江来延缓明军的攻势,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明军的水营并非全灭,衢州府城西城墙外还停泊了小半的浙江内河水师,钱塘水营每一次通过那片区域都会遭到明军水营的攻击,这几乎是必然会生的。但是一路向西,通往江西的路上,这样的屏障却也再没有哪怕一个了,眼下也只能如此。
所幸李本深还是知道洪承畴的底线在哪里的,所以他才会制定出了一个节节防御的办法,先就是衢江,而后则是江山和常山这两个县城,最后才是广信府的玉山县,一步一步的来,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况且,这半个月开始的那一天,明军还未必能从金华府出呢。
时间是衢州这边的南线清军唯一的助力,而当他们现明军的时候其实也已经过去十天了,这半个月想来应该是十拿九稳的。
两天后,清军早已撤回了衢江西岸,而明军主力也紧随其后渡过了定阳溪,与衢州守军完成了会师。
主力部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兵员的损失虽然不算很大,但是面对衢州一线的三万清军战兵,尤其是这些清军还大多是在清军南下前就已经当兵吃粮的老兵,只有四个半战兵营,算上衢州守军也不过万人的明军主力对于胜负还是未知之数。
衢州无恙,陈文已经是稳坐钓鱼台了,但是他的这支大军如果不能打出去的,迟早还是会被拥有压倒性资源优势的清军困死在这片盆地里的。所以必须抓紧每一分扩张的可能,此刻虽然远不及清军人多势众,但是大败汉军八旗的事实已经先声夺人了,清军在震惊之中迫不得已的解除了围城就是一个最好的明证。
登上城头,陈文遥望着衢江西岸的清军联营,看上去还是他返回金华时的那个样子——深沟高垒,遍布于常山江两岸,以浮桥勾连,用铁索拦江,一副坚固非常的架势。只可惜在陈文看来,这一切就跟纸糊的一样。
守御之道,并非是深沟高垒、坚壁雄城就够了,除去“外无必救之兵则内无必守之城”的兵家至理外,最重要的还是守城者的意志。没有了坚定的守城者,再坚固的雄城也只是一副空皮囊罢了。
无论是坐拥坚城而不守,还是以城不高、池不深的小城抵抗大军良久,这样的例子实在太多。
远的不说,南京雄城,杭州亦是坚固非常,城中皆有大军,左近更是用着大量的援兵,可清军南下却几乎是传檄而定。倒仿佛是花蕊夫人的那句“十四万人齐卸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古语重现。
相较之下,江阴外无援军,内无雄兵,守城的不过是江阴的士民工商,为的阎应元、陈明遇和冯厚敦不是典史就是训导,几个低阶的文官而已,面对的清军中却不乏端重亲王博洛、敬谨亲王尼堪和当时还是恭顺王的定南王孔有德这样的清军名将。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却可以率领百姓在清军两百余门大炮的狂轰滥炸之下坚守城池八十一天之久,可谓是高下立判。
正好比江阴的那位殉节女子的诗中所写:露胔白骨满疆场,万里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战争之中最重要的是人,而人在其中最重要的则是意志,野战如此,守城亦是如此。此番陈文能够大败汉军八旗,大军日夜奔驰、野战击破强敌的意志是关键,金华守军在城破后毅然坚守一夜同样是关键。
眼下清军已然丧胆,陈文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下去了。明军入城的当天,李瑞鑫便率领守城的义乌营和那大半个浦江营沿着江山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