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缓缓地点了点头。
顾清欢所言不差,是他把京城的势力想的太简单了。
京城的八大派并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陆白起初所以为的非敌即友,而是相互转化,相互变化的,昨日的仇人今日可能变友人,今日的恩人又可能变仇人。
就像这秦淮河的水,从浩浩荡荡的宁江里来,又到浩浩荡荡的宁江里去,谁也分不清水里的每一滴水,因为他们早已经做到了不分你我。
今日推动你一起向前的,明日或许就会把你拍在岸上。
唯一不变的唯有利益。
陆白毫不怀疑,若顾家和一秋山庄有相同的诉求,那么顾家同样会同吕家站在一起。
就像十几年前,为了皇位,顾家不惜对顾清欢的性命视而不见。
“这么说来,沈家在期待成为剑斋世俗势力的同时,也在支持康王了。”陆白沉吟道,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一只成熟的母鸡从不在一个篮子里下蛋的道理了。
顾清欢点了点头,“不过,这和你的关系不大,沈家支持谁当皇上,都不影响你吧?”
陆白笑了笑,“倒也是。”
他对剑斋本就不太在意,君不见在安康城时,他已经杀了一个剑斋的得意弟子了。
一个石家他都不在意,一个弱于石家的沈家他又在意什么呢。
话说回来,他倒是可能跟沈家成为朋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不是他杀了石七公子,估计沈家这会儿早没有希望成为剑斋的世俗势力了,沈家应该感谢他才对。
“现在我在意的是这个消息同我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陆白说。
关监司从洛王处买了官,暗中支持康王,然后被杀了。
陆白唯一想得出理由就是洛王恼羞成怒,让人杀了关监司,但这样的话——
“嘿,又绕回来了。”陆白觉得荒唐的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觉得洛王不会杀关监司,其实上面那个理由挺充足的,足以让洛王动杀心了。他若是洛王,估计早动手杀了,然后再让康王的人来买西水关监司的位子,多捞一些银子。
但洛王上次已经说过他没杀了。
以洛王的地位,就是他上次说他杀了关监司,皇上顶多多踹他几脚,洛王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除非关监司掌握了洛王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所以洛王才杀人灭口不敢对外说。但关监司一个买官的人能掌握什么证据?
他要掌握证据,估计早上报给康王了。
“也不见得。”顾清欢提醒他,“关监司在买官前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是最不忠诚的生物了,若关监司手里握到什么重要的把柄,指不定会待价而沽。
“关监司若能查到什么,肯定是在西水关的位子上。”顾清欢说。
她建议陆白从关监司的职务入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端倪。
陆白点了点头。
他百密一疏,其实早应该这样做的,既然从关监司和黄俊生锦衣卫的周遭查不到什么,就应该从关监司的职务下手的。
“我明儿就去办子。”陆白说。
接下来,他们话题到了妖书案上。
“唐竹说的不无道理,这生辰八字轻易不示人,这妖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还好好分析了一通,的确看起来这妖书是大内传出来的。”陆白说。
顾清欢瞥他一眼,“你不挺能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今儿还经唐竹提醒才想明白。”
陆白尴尬的笑了笑。
他对这案子一直不上心,想不到今儿被顾清欢抓了个现行。
不过这越发证明陆白不想查这案子是明智的。
想想吧,宫内传出来的消息,到时候查出来的罪魁祸首若真是宫里人的话,这人指定抓不到,这不能抓罪犯的案子,除了降低陆白破案成功率外,一点儿抽奖的机会都得不到,他查这案子有什么用?
有这会儿功夫,多跟顾清欢交流下感情不好吗。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陆白在顾清欢揶揄的眼神中正色道:“依你看,这谁从皇宫里传出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首先排除了太后。
太后若传出来这消息的话,压根不会多此一举的让陆白去查。
“余下的势力中有皇上,皇后,吕贵妃。”陆白掰着指头数了数,又一一排除,皇上正为这事儿烦心呢,恨不得大臣忘了这皇储的争端,自然不会旧事重提。
皇后代表着洛王,似乎有这种可能。
“洛王怕大臣们心里放松了这根线,加之去年皇上生了一场大病,深怕皇上一死,遗诏成定局,所以旧事重提,让大臣们紧张起来,继续帮他奔走纳罕。”陆白说。
吕贵妃也有可能。
吕贵妃身后是亲生儿子康王。
这妖书案至少在明面上是替康王摇旗呐喊,所以吕贵妃的嫌疑最大。
不过——
陆白觉得会是皇后。
“哦?”顾清欢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分析一大通就没有结论了,想不到你认为会是皇后,为什么是她?”
陆白微微一笑,“正如唐竹所言,生辰八字这东西是轻易不能泄露的,怕的就是一些不正经的人借助生辰八字做什么邪术。”
既然皇室有这个忌讳,那么显而易见的,皇上和吕贵妃都不会把儿子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而且供人分析这么一大堆。
虽然生辰八字泄露出去后,有人用邪术作恶的概率很低,但为人父母者,向来是不敢让一丁点的危险靠近子女。
帝王可能无情,但也不至于这样去玩弄权术。
相反,他们一句话就可以挑起这些事端,完全不用什么妖书。
皇后就不然了。
洛王不是她亲生的,她不大会在意这些细致末端的事儿,但洛王又是她手里的牌,她必须把他打好了,所以让大臣们紧张起来,也是她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