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大早就来到殿里,皇帝起先不见,她就一直外头跪地不起。·
皇帝终是觉得不好,诏了她前来。
待左右的人都退下,她俯地行了大礼。
“云泽给皇兄请安。”
皇帝尚穿着一身闲适的袍子,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手里端着一碗养元汤,他喝了一口,然后举目看向殿中的云泽,语气慵懒而凉薄,“云泽啊,你一大早就来惊扰圣寝,实乃是大不敬。朕本可以治你的罪。”
“这些年,皇兄不是一直在罗织云泽的罪吗?我已经习惯了。云泽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我的女儿如今被您软禁在凤鸣殿,云泽也不会来皇兄这儿。”
“云泽,你就是这样的态度来见朕?!”
“皇兄觉得云泽的态度该怎样才好?”
长公主不卑不亢,唇角浮出冷笑,“凡事有因有果,是皇兄看云泽一直不喜,云泽再如何又怎么能好呢?这么些年,皇兄对云泽所做的,又怎么能让云泽对您感恩戴德?!”
“放肆!”皇帝勐地将金碗掼在了桌案上,“你从未将朕这个皇兄放在眼里,将大周的安危放在眼里,若非如此,今日你也不会这般下场?!”
云泽忽地呵呵冷笑出来,“皇兄啊皇兄,云泽既在你眼里是一介女流,又怎能如您所指望的心系家国天下?更何况,云泽这一生早就被大周、被我的亲人给卖了、毁了,我的亲人、我的家国都不曾关心过我的幸福与悲惨,我又如何去效忠皇兄、报效我的祖国?”
当初本是采薇要和亲西陵,她自小有倾慕之人,母后生前也曾有口风,说她云泽要嫁给南宫世家为长孙媳,以报南宫家的救驾之恩。·可因为采薇的离去,她不得不和亲西陵。
早在和亲之前,她已经料到自己不过是大周的棋子,故而她是抱着绝望的心思嫁往西陵,却未料她的夫君连城,待她有情如斯。
“云泽只求心无旁骛,伴在青灯古佛旁,膝下收了一个野丫头,只希望聊以度过后半生,可这点期盼,皇兄却又忍心剥夺了去?”
她语气起了感伤。
“因为那丫头来不明,天命不详,她就是个祸星,不利于大周!”
“皇兄既说来不明,又如何测得她的生辰八字和天地命格?”
“坤申君和天师所测岂有假的?!”
“阴阳家之说是皇兄笃信,天下人未必就信服。比如,那坤申君如何知道她的出生年月?连夭儿自己都不曾知道。既然南牙子知道夭儿的出生年月,为何又说夭儿是来不明?!”
如此一问,倒让皇帝也不由得眉头一蹙。
是啊,坤申君和天师如何测得她的天地命格,难道是知道她的底细?
“坤申君熟识相学,识人相面没有错过,他一定是通过她的面相测得她的天命!”
“云泽听说天师后来已经改口,说过郡主不是所谓的祸星,说紫微星挪乃是因为神秘玉璧的降世和消失。陛下为何不再信天师,反倒笃信坤申君?
云泽想当面与坤申君对簿明辨,看他如何诬陷本公主的女儿!”
其实长公主很明白,皇帝不是笃信坤申君,而是因为坤申君的说法更合他自己的心意。
是因为宇文拓疑心,他的疑心一天不除,就对桃夭夭不利。
“朕的朝奉殿不是看你们争吵的,朕已经下旨,暂时软禁桃夭夭,即日交由大理寺审查她全部的底细,在她的底细没有招待清楚之前,朕是不可能消除对她的怀疑,朕要对大周的运数,对大周的江山负责!”
云泽心中不由地耻笑:说的冠冕堂皇,为大周着想?
大约皇帝是惧怕别人对他的皇位有所觊觎吧!连自己的皇子都怀疑和防备,皇兄宇文拓的为人,云泽心知肚明。
“陛下还需要审她的底细?您不是一直在追查她的背景和底细吗?可有查出来?桃夭夭是个孤女,她自己能说的已经都说了,陛下到底想让她说什么?只怕又是那一套严刑,到时候陛下想要什么口供都可以有!”
“朕的大理寺如何讯问,还用你管吗?!若她老实交代,自然不会行刑!只怕那妖女狡猾,到时候自然得让她吃点苦!”
云泽登时情绪有些激动,“果然如此!一切的是非对错还不都是在你们?!本宫断不允许对长乐郡主行刑!况且大周法律,刑不上大夫。她是长乐郡主,本宫的女儿,陛下应该下一道旨意,禁止对郡主行刑。”
“放肆!她虽是郡主,朕亦可以一道旨意免了她,她本来连良家都算不上,不过是来自东夷下落不明的野丫头!朕容她已经够久了!”
云泽筋疲力尽一番,终究是改不了皇帝的意志,心头不免绝望,面上更是哀戚。
“如此说来,陛下是不会放过我们母女了?皇兄如此残忍,拘禁云泽在后庭,杀死了梁王妃,如今却又要夺走我的夭夭……”
“简直是胡言乱语!梁王妃是病逝,与朕何干?!”
“皇兄到如今还需要隐瞒吗?梁王心知肚明,难道云泽就是蒙在鼓里的傻子吗?这么些年,你派人暗中监视我,杀了我的薰儿,你何不一刀杀了我?!”
泪水汹涌而淌,声嘶力竭。
皇帝反倒口气稍缓,“云泽,你终于肯承认你有一女了。”
悲凉的笑从云泽的面上淌了开了,“是,她是云泽的女儿,一生下来,就狠心被她娘亲送给了别人。我只是想让她活着,活着啊!”
皇帝并未有一丝的动容,反倒语气阴冷,“云泽,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朕给过你机会,交出连城之女和连城的遗诏,你却不肯,给朕演一出嫁女的好戏,朕只好亲自下手了!”
云泽只目光悲凉,痛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可以,当初她就不该将薰儿藏着掖着了,她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宇文拓太过狡猾。
此时,她一想起身边的那个婢女玲珑就咬牙切齿。
见她双目空洞,只剩下悲伤,皇帝忽然叹了口气道,“云泽,事到如今。朕给你一个机会可以救长乐郡主”
云泽勐地回过神来,“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