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见陆凌霜一直盯着自己看,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脸上有脏东西?”
“没,没有。”陆凌霜这才发现自己失礼了,刷的一下,脸上一片绯红。
思虑片刻,神色有些凝重开口道:“只是天下人都关于牢笼之中,岂不人人不自由?”
“说牢笼虽是有些愤慨了,却也不为过。立法不公,执法不严,这世道便是一桩大牢笼。就拿你先前说的刘叔伯一家来说,活在监牢之中与活在监牢外又有何区别?”江晨笑问道。
还未等陆凌霜开口,却又立马自问自答道:“所谓的自由应当是在律法的边界内,而律法的边界应是以他人的自由为界。”
“这......”陆凌霜哑口无言。
“以法为秤,称量是非,训诫万民勿行恶。”江晨继续说着,随手又在地上画了一杆天平秤,秤的左边是罪,右边是罚。然后又在天平秤上方画了一把尺。
继续说道:“在法之上,再画一线名曰德,以德作尺,行事有度,教育百姓心向善。”
“德作尺,心向善,法为秤,勿行恶。倘若正的如此,那便真的是个极好的世道了。”陆凌霜呐呐自语到。
“知易行难,很多事情说说大话容易,落到实处却是极难的。不过是些夸夸而谈罢了。”江晨笑着摇了摇头。
“幼时曾听母亲说起过汉高祖曾约法三章而得天下,杀人者死,伤人及盗窃抵罪。为何说落到实处极难。”陆凌霜答道。
“人性复杂,是非曲直又哪里这么容易分的清楚。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那么一个心怀孝道的淫棍到底算好人还是恶棍?”
“善恶分大小,对错有先后,医者先活人无数,后又害人无数,功过是否可抵?”
“杀人偿命,看似有理有据,落在实处,却不然。山贼强盗谋财害命与江湖侠客追杀抢匪而杀人者,其罪相等呼?”
“盗窃者抵罪,采花贼盗人妻女奸淫与一乞儿偷一馒头充饥,其罪又相等呼?”
江晨一连串问题问出,陆凌霜哑口无言。
“故此,治大国如烹小鲜。落到实处便是千千万万个不同的案例,不仅需要制定律法时思虑千万,称量罪罚更需考虑人情世故。”
“倘若要考虑到天下亿万百姓的世事人心,这如何可能做得到?”陆凌霜思量片刻,叹息说道。
“律法论行不论心,论心天下皆恶人。道德论心不论行,论行寒门无孝子。”
“故此,律法依行划分对错界限,厘定刑罚范围。之后再以德为砝码,增减其罪罚。”
随后,便取过枯木枝,在地上的天平秤上圈圈点点,增增减减。
陆凌霜看着地上的图沉默不言心中依旧思量不断。
江晨又接着说:“古人云,性相近,习相远。人之天性相近,导致其后人与人不同最大的不同便是习惯。”
“而导致习惯的主要原因无外乎地域不同与行业不一。”
“一方水土一方人,民俗风情不相同。十里不同俗,同样的事在此视为礼,换个地方便是一种冒犯。”
“隔行如隔山,利弊忧愁皆不一。农民为春种秋收殚精竭虑,布商因漕运贸易苦心经营。
“故此,再要在各个地方的各行各业中,推举出人,让他们去代表各自的道德利益,坐在一起再来做讨论,投票表决。”
“最后再做归纳总结,大是大非以国法论,称之为宪法。涉及民风民俗的小事小非以州县论,称之为地方法。国之所在,法之所在。”
江晨讲解了一番自己的思路。
“.......”陆凌霜听着江晨的话,久久无言,总觉得好似这番道理早已在他的脑中谋划了很久很久。
半晌后,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起兵?”
‘我就跟你瞎扯扯关于自己对法律,道德的一些看法,你就问我啥时候起兵?失败了难不成你还能保证我在穿越一次不成。’江晨心中腹诽,脸上却若无事情地答道:“时机未到,世道还不至于如此。”
虽然与所熟知的历史有些出入,但是朝代的更替走向大体却相同,大乱是必然的。
只是在江晨心中,依然对潜伏在暗中的穿越者大军抱有极大的希望。枪打出头鸟,在联系上穿越者大军暴露前,自己苟活为上。
即便是到了天下大乱,应该还有个几年时间,高筑墙,广积粮,穿越者的必学宝典。
说不定,到了金兵南下攻入汴梁城中时。按照历史中记载的那般,真的会有某个跳大神的道士站在城楼上,寒风冷冽,面对城外数万金兵,大义凛然。
搓黄符,点红蜡,手指苍天唤神兵,脚踏大地召鬼魂。然后大喝一声开城门。
随后城门打开,金兵一路冲杀入汴梁之际。
一群穿越者大军开着一辆辆豹式坦克从某个极为隐蔽的出口蜂拥而出。
骑兵对坦克,弓箭对机枪,再来几架战斗机在高空翱翔而过。
那可就是真撒豆成了兵,城上很懵逼,城外更懵逼。
江晨就这样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神游天外,一想到这里便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随后轻声细喃道:“南无加特林菩萨,一息三千六百转,耳根清净渡世人。”
陆凌霜自幼练武,眼力与听力均不凡。
此时见江晨嘴上一丝微笑,口中又好似低喃什么菩萨,便开口询问道:“什么菩萨?你是摩尼教的人?”
被陆凌霜一问,江晨思绪从就从天外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中来,莫名其妙地反问道:“摩尼教,什么摩尼教?”
“没什么。”陆凌霜想了想,便果断地结束了关于摩尼教的话题。
几年前,陆凌霜曾经跟父亲去过睦州一带办事。见过几位摩尼教的教徒,他们口颂教义‘是法平等,无分高下’。恰巧于江晨所说理念极为相似。
恰巧江晨手中又有飞天神器,救命仙丹,陆凌霜此刻便认为江晨应当是摩尼教的某位天王人物,不便多透露些情报信息,闭口不再谈起此事。
就在江晨更感莫名其妙的时候,一阵寒风渐起,刮起几颗雪珠儿。几人齐齐打了个寒颤,江晨怕几人受了风寒,便拉起无忧和平安的手,带着陆凌霜一起回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