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涌来,等到这场海上战斗结束后的博希蒙德,看着距离自己视线仅五十尺开外,一具被水灌得饱胀着的塞浦路斯水兵尸体,被冲到了这里,来回晃荡。对方的帽盔已经坠入深海当中,头一绺绺在水上飘着,后背上竖着根锐利的火铳箭,周围形成了个焦黑的燃烧创伤,正是这从铜蛤射出的箭要了他的命。
“这意味着什么?”博希蒙德咽下口吐沫。
“是高文再次救了我们?”同样目瞪口呆的理查德缓缓回答说。
“不,不。”博希蒙德若有所思,看着血色夕阳和狼藉的海面,“这战斗似乎意味着阿普索玛特斯就此和高文翻脸了,此后塔尔苏斯国就会遭受四面的攻击,这正中皇帝的下怀,即形成对高文这家伙的包围网。战事开启后,只有个阿达纳伯国会站在他这面。”
“高文会就此完蛋吗?”
“在狡诈卑鄙的科穆宁手里完蛋岂不是太憋屈了,说到底一切都得走着瞧。我们走,不需要感谢什么。”博希蒙德忽然笑起来说道。
这场关乎博希蒙德个人命运的,不算多么激烈或者多么大的海战,却在而后迅速影响了整个黎凡特和安纳托利亚的商贸政治局势:果然阿普索玛特斯宣布和塔尔苏斯方断交,并且派出舰船切断了原本的商贸路线,塞浦路斯又位于三片大陆(安纳托利亚、黎凡特和埃及)的中枢要害位置,一下子就让黎凡特的海贸陷于停顿,各方皆受到强烈影响。
当消息传到阿莱克修斯耳朵里,皇帝万分振奋,亲自当着众位臣子的面宣布,塞浦路斯终于弃暗投明了,朕马上在陆地和海洋上的攻势都将高枕无忧,“严令所有船只,继续追击拦截博希蒙德!”
皇帝严厉督令海军大伯爵司令官阿萨西都斯,率领十艘桨帆战船驶往雷斯波斯岛,并要求士麦那港的热腊鸭、比萨方也各出四艘战船协防,布下海上的罗网,坚决不让博希蒙德的船只越过这片海洋,返回意大利去。
米蒂利尼港塔楼终日燃着指示的焰火,肃杀的气氛当中,所有渔船和商船都被严禁出海,全被锁在了栈桥之内,悬挂着帝国旗帜的船只来回巡弋,进击的范围已经到了阿塔利亚湾,所有人都知道博希蒙德现在还逗留在塞琉西亚港,只是不知道他会何时铤而走险。
海岬上的红色砖瓦的庄园内,一串篱笆后,阿格妮丝.普拉尼穿着古风的女托加袍,百无聊赖地坐在石椅上,看着同样无趣的海面,秋季的风传来,掀起她灰色的头。在篱笆外的大树下,几名弓箭禁卫兵正背着武器,在那里的草地上走来走去,时不时朝她瞥来眼,好像这位女机械师会忽然造出对羽毛和木头做的翅膀,越过海洋飞走似的。
那边,管家普克利普斯正站在爷爷的面前不断说些什么,不断打着手势,指向在他旁边个呆头呆脑的年轻男子,对方正是普克利普斯的侄子,出身于帕弗拉哥尼亚的乡下,刚刚通过贿赂宫廷大总管,被授予个皇宫侍卫的官衔,虽披上了袍子,但满身的呆滞和土气还是挥之不去——上下扫了两眼,阿格妮丝皱着细细的眉,厌恶地扭过头来。
“这就是你没有男人庇护的下场,普克利普斯最近越来越咄咄逼人,威逼我交出田产来,说他的侄子将来前途无量,要你嫁给他然后顺带将普拉尼的名号也送出去。主人一失势,奴才们也都开始露相起来了。”当交涉再次破裂,普克利普斯骂着威胁的话语,带着侄子朝那边的庄子走去时,马格伦迪乌斯.普拉尼走到小翻车鱼的身后,叹息着说到。
阿格妮丝回头,仰起了眼眸,有点同情和理解地看着衰老不堪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