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奥多罗有些恍惚地走下了最后层台阶时,在他眼前的人影晃动着,烟雾弥漫着,城头许多正教的修士举着华丽的十字架,高唱着圣歌,为即将远征殉难的士兵们祈祷着,这在特拉布宗一向如此——西奥多罗是极度虔诚的正教徒,并且渴求着古代希拉克略、尼基弗鲁斯诸位皇帝的“圣战精神”。歌声当中,老将军不知道是感到荣耀,还是激动,亦或是苍凉。
孔雀羽翎晃动着,他拉住辔头,翻身上了马背,手里提着马鞭,抬眼望去。在城墙间的大道上,素来号称精锐的特拉布宗师团又再度出征了,他的军队核心依旧是六千名步兵外加两个团级的农军骑兵,士兵们雄健奋,步兵们都扛着橡木做的长矛,矛尖上挑着各式各样的盾牌,有希腊式的斯库塔,有突厥式的圆盾,也有新式的泪滴盾,腰带上悬着砍刀或斧头,铁甲外都蒙着袍袄,上面刺出的花纹有网状的、斜纹的、直纹等,来表示他们的队伍所属,一列列拥着驮马拉的辎重车走过,在车轭内牲口的背脊耸着,喷着一串串白色的气息,落在头上和背上的鞭子不断打着暴雨般的声响。
更远处,阿兰尼亚、格鲁吉亚的轻骑兵颠动着马头和蹄子,同样疾驰而过,这群草原上的急先锋们仅戴着波斯的尖顶铁盔,身上是皮甲或亚麻甲,背着阔大的箭箙,在他们队列中间是高大的篷车,车轮雷鸣般轰隆隆碾压特拉布宗的街道,每当接战时这些篷车可以快速组成个临时堡垒,让轻骑们能闪电般出去劫掠奇袭,同样也能闪电般归来固守,这是阿兰人作战的悠久传统。
最后在将军马前经过的,是来自基辅公国的罗斯佣兵们,带头的是王公们的青年侍从,他们也被派遣到海的这边来了,所有人身材高大,头是红色或金色,戴着护鼻盔,蒙着半身锁子甲背着长盾牌,手里举着锋利的战斧,嬉笑着看着前来围观的特拉布宗漂亮女人们,不少人都打着唿哨,他们得到了家国被波洛夫齐人入侵的消息,但此行绝大部分人都认为马上特拉布宗的将军会把他们从阿米苏斯港放回去,去故乡和该死的波洛夫齐人作战。
人来人往,头盔光泽的颠动里,西奥多罗看到了在修道院一层台墩上,他的大儿子蒙桑克、大女儿加布亚希娅和小儿子迪米特里都穿着长袍,站于一列,唱着歌曲送别自己的父亲,蒙桑克和加布亚希娅都已成年,而迪米特里为玛丽安所出,刚刚不过四岁的年纪,也用稚嫩的嗓音,努力地唱着,唱着......
除去在查尔迪亚、阿马西亚、赫尔松的留守军力外,西奥多罗可以说是倾巢而出——六千名步兵,近千名农军骑兵,还有五千名蛮族轻骑,外加一千多名罗斯佣兵,浩浩荡荡离开了如神话仙境般优美旖旎的特拉布宗,慢慢悠悠地向阿米苏斯港集结。
明暗消息很快传到了君士坦丁堡,“西奥多罗要干什么?朕给他指定的集结点不是阿米苏斯,而是阿马西亚!”御前会议上,皇帝恼怒而不安地将马鞭扔在地图银盘上,对着诸多皇宫侍卫说到,“马休,用你的刺探情报回答朕,到底那群科马洛伊蛮族有无攻击罗斯之国。”
“陛下,我可以保证一切都如您所愿。但是特拉布宗方面迄今并没有对罗斯酋长们的求援做出任何反应。”新晋的白袍带剑贵族马休即刻流利地答复到。
“莫非这家伙要孤注一掷?”皇帝眯缝着双眼,咬牙切齿,“是想和朕做个了断吗,西奥多罗.加布亚斯——威尼斯人如何了,热腊鸭人如何了,麦莱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