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传朕旨意,着所有在京之从五品以上官员到承天门前候见,唔,子明可以稍晚再来,就这么定了,去罢。”
太宗眉头一扬,声线冷然地便下了道旨意,只是略一停顿后,又语调稍缓地补充了一句道。
“老奴遵旨。”
太宗旨意既下,赵如海自不敢稍有轻忽,紧赶着应了一声,领着两名小宦官便匆匆下了关城,自去安排相关传旨事宜不提。
“常爱卿,尔且随朕来。”
将赵如海打走了之后,太宗这才将视线又转回到了常何的身上,语调淡然地便吩咐了一句,而后么,也没管常何是何等表情,自顾自地便行进了城门楼中。
“末将遵旨。”
常何压根儿就闹不清太宗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来着,然则疑惑归疑惑,他却是断然不敢有违的,也就只能是紧赶着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太宗的身后……
辰时正牌,天色早已大亮,匆匆梳洗包扎完之后,陈子明终于是紧赶慢赶地到了承天门前,这才现所有的朝臣赫然皆已在警戒线外列好了队,就连长孙无忌、房玄龄这等重臣都不曾被准入宫中,一见及此,陈子明自是不敢大意了去,忙疾步便行到了队列的前端,站在了侍中杨师道的身后——按品阶,刑部尚书应是处在六部尚书的倒数第二位,然则陈子明头上还顶着特进光禄大夫的虚衔,算是比诸部尚书要高出半阶,位置仅在诸般宰辅之下。
“陛下口谕,宣,刑部尚书陈曦两仪殿觐见,钦此!”
陈子明方才刚站好队,却不曾想早有一名小宦官见其到来,便已是急匆匆地行进了宫门,不多会,便见赵如海领着两名小宦官从宫门里抢了出来,疾步行到了百官的队列前,拖腔拖调地宣了太宗的口谕。
“微臣领旨谢恩。”
昨夜的战事打得如此之惨烈,诸般臣工们自是一早便都各展神通地去打探个明白了,自是都清楚昨夜一战之所以能平定叛乱,与陈子明的拼死厮杀不无关系,可纵使如此,对其能一到便得太宗之召见,还是不免为之轰然乱议不已,然则陈子明却是根本不加理会,恭谨地照着朝规谢了恩之后,便即由赵如海等人陪着,大步行进了宫门,一路无言地便到了两仪殿中。
“微臣叩见陛下!”
偌大的两仪殿中,除了高坐在上的太宗之外,并无旁人在,甚至连随侍的宦官宫女都没见一人,至于赵如海么,也不曾行进大殿,而是停在了殿外,这等架势明摆着便是造膝密陈之格局,陈子明心中一动,已然猜到了太宗此番召见的用心之所在,不过么,却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疾步抢到了御前,规规矩矩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太宗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叫起的声音也自暗哑得很。
“谢陛下隆恩。”
太宗既是叫了起,谢恩乃是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昨夜一战,多亏了卿家,若不然,朕怕是难再坐于此了。”
太宗饶有深意地看了陈子明一眼,而后方才不咸不淡地感慨了一句道。
“陛下谬赞了,微臣不过尽本分事耳,就算没有微臣,以陛下之鸿福齐天,也断不会叫小儿辈得逞了去。”
只一听太宗这么言语,陈子明便知太宗对昨夜一战的事儿是有着疑心的,不过么,陈子明却并不打算急着解释,无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嗯,子明肯尽本分,也能尽本分,朕一向都是知道的,只是朕有一不解,子明是如何知晓那帮逆贼要造乱的?”
果然不出陈子明之所料,太宗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语调虽是淡然,可内里隐隐却是透着股杀机——明知道有人要造反,却知情不报,乃是大罪一条,借此机会邀功请赏,更是欺君大罪,两罪若是都坐实了去,比之参与谋逆也无甚不同之处了的。
“回陛下的话,微臣前不久连做噩梦,每每皆梦见玄武门处大火冲天,屡屡从梦中吓醒,汗流浃背,惶惶不安已极,只是自思此事荒谬,实不敢对人言哉,也就想着看过几日会否消停下来,却不料噩梦依旧连连不已,微臣心实忧也,唯恐噩梦成真,这便去寻了常将军并秦素道,以噩梦之事告之,本意也就是想得个心安耳,其后,微臣还是放心不下,皇城夜宴之后,又特意着了名下人在离皇城不远的客栈处观望上一番,同样是为求个心安,却不曾想,还真有逆贼造乱,下人紧急来报后,微臣大慌,忙召集府上部曲准备去营救,又担心力量不足,这才紧着又去了秦府,邀了秦素道领其府上部曲一道赶往玄武门,见贼攻城正急,自不敢坐视,奋力与之战,幸有赖陛下之洪福,微臣方可保得一命,事情之经过便是如此,微臣不敢虚言欺瞒陛下。”
早在定策邀功之前,陈子明便已将诸般环节都已考虑清楚了的,除了常何与秦素道之外,并不曾对人提过玄武门将有变之事,甚至自家府上诸般人等也都不清楚此事,当真就不怕太宗去查个分明的,此际娓娓道来,自也就显得真诚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