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而眠,睡到半夜,沈捷忽的惊醒,听她真的在喊他,声音里带着难忍的痛苦,他顿时慌了,迅速起身点灯,先派丫鬟去请高先生,这才急匆匆赶回床边,却见床上的小颜氏面色青,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凝华!”
沈捷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床边的,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她,“没事,凝华你等等,高先生马上就来了,你不会出事的!”
小颜氏痛苦地望着他,伸手要碰自己的脖子,“我痒……”
沈捷急忙攥住她手,他替她看,就见她同样青的脖子上赫然多了几个刺目的疹子。这么多年她很少生病,突然这样,他心里害怕,眼睛酸,却只能说些无用的话安慰她,她闭着眼睛,浑身凉,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沈捷又慌又怕,扭头朝外面怒吼。
高先生得信儿后,连靴子都顾不得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望闻问切,朝沈捷跪了下去,“侯爷,姨娘定是被毒虫所咬,致使身中奇毒,不知姨娘有没有看见那毒虫生的何样?”
小颜氏无力地朝他转了过去,沈捷抢着替她回道:“没看见,她是睡醒才觉得疼的,我当时就在她旁边,你既然知道是虫毒,难道不知是什么毒虫!”
他嗓门大,了脾气,高先生心中惧怕,瑟瑟抖,低头道:“恕老夫才疏学浅,真的分辨不出是何种毒,只能先熬药减缓毒性作,侯爷还是即刻派人多请几位名医过来替姨娘诊治吧。”
“那你还不快去煎药!”一听说他配不出解药,沈捷暴怒,一脚踹了过去。
高先生狼狈地退了下去,退到院子里,遇上闻讯赶来的沈应时。
“我父亲出事了?”沈应时故意问道。
高先生摇摇头,简单与他说了严姨娘的病情,言罢不敢耽搁,急着去前院煎药。
生母中了奇毒,沈应时如临深渊,但他一个大男人不能进姨娘的房间,只能先派丫鬟进去通传。
“侯爷,世子听闻姨娘病了,过来询问,现就在外面。”小丫鬟低着头回禀道。
沈捷看向奄奄一息的小颜氏。
小颜氏终于睁开了眼睛,摸摸脖子,再摸摸脸,潸然泪下,“侯爷,求你答应我,如果我治不好,不管我是昏迷不醒还是……死了,都不要让应时见我,不要让他知道真相,我不配当他的母亲,活着没能照顾他,死了更不能害他自责……”
“别说了!”沈捷再也忍不住,跪到她床前,哽咽着望着她,“凝华,是我对不起你,只要你挺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让你们母子相认,你想救回三弟,你想扶持那人登基,我都听你的,我只求你好好的!”
儿子还没成亲,她怎么能说这话,怎么能狠心丢下他们爷俩?
小颜氏什么都没说,吃力地摸出枕头底下的帕子,遮在了脸上,良久才道:“让他走吧。”
越是要紧的时候,越容不得一点闪失,她陪沈捷演了一辈子,便要演到死,儿子那边,以后找机会再告诉他吧。此时他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不必伤心,如果他肯将她当生母看的话。
沈捷此时眼里只有她,想的全是她的病情,根本无心顾及儿子,想都没想就让丫鬟去传话。
小丫鬟出了屋门,劝沈应时先回去。
沈应时难以置信地望向窗子。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要瞒他?
双拳紧握,沈应时继续伫立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猛地转身,大步跨进了黑暗里,背影萧索。
西安城。
一夜之间,城里几位名医同时被平西侯府的人带走,待到天亮,这消息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谢澜音早上去给母亲请安,就听玉盏在同母亲回禀此事。
她震惊地愣在原地。
严姨娘病了?
连请数位名医,又是急症……
是真的病了,还是他们救人的计划?
她在那里出神,蒋氏以为女儿担心有过一面之缘的严姨娘,叹道:“侯府的事,咱们帮不上什么,既然她与你投缘,将佛珠手链赠了你,澜音得空替她求求佛吧。”
那手链是上好的檀木所制,价格不菲,而且佛珠手链另有意义,一般只送喜欢的小辈的。
谢澜音点点头,饭后回到邀月阁,命鹦哥找出手链,望望窗子,真的替严姨娘祈求起来。
平西侯府。
孟氏嫁给沈捷这么久,第一次如此神清气爽,早知道严姨娘会因为骊山之行危在旦夕,她何必白白生了一肚子的气,就该盼着她早点去的。
“娘,您要不要派个人过去?”沈妙笑着提醒道,“若是她死了,咱们好早点知道。”
孟氏心情好,伸手摸了摸趴在女儿腿上的小白狗,提点她道:“你懂什么,她快死了,你爹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真派人去了,被他知道,事后准得找咱们脾气。咱们就在家等着,妙妙不用担心,她八成是活不成了,普通的小病,哪用得上这么大的阵仗?”
沈妙笑了笑,敬佩地望着母亲道:“还是娘聪明。”
严姨娘死了,母亲少了块儿心病,她也跟着高兴。
与此同时,骊山上的沈家别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怒吼,随即十来位西安名医先后退了出来。
“诸位先生,严姨娘病情如何?”沈应时一身素色长袍站在院子里,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有彻夜未眠留下来的青黑。
高先生与他熟悉,叹息道:“世子节哀,严姨娘身上的毒我等都未见过,实在无解,她,大概是撑不到黄昏了。”
撑不到黄昏……
沈应时突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了,脑海里是那年他病重,昏昏沉沉的,她抱着他,轻声告诉他别怕,她在陪着他。
再回神,郎中们都走了,门口只剩两个守门的丫鬟,沈应时目光扫过二女,移到了窗户上。
他不走,他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最后一面都不肯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