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舒一卷的画 (十一)(1 / 2)

静漪语塞。

陶骧到底在忙些什么,她一时还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陶盛春便笑了。

“骧哥儿不爱花儿草儿的。骏哥儿和尔宜礼拜天来。你大嫂干脆就没空来,只咱们这些闲人玩一玩吧。”陶老夫人笑道。

静漪从金萱手中接了茶给她奉上。

陶老夫人看看她,喝了口茶,微笑道:“要我说也罢了……静漪你就自个儿去愚园住吧,也别同我们这些老婆子混了,年轻小媳妇儿,和我们这些气浊貌丑的老太婆在一处,倒不如自己清净些。”

“大嫂,这话我不爱听。你是气浊貌丑,我可年轻着呢。”陶因润拿了把羽毛扇,扇了扇。斜着眼睛瞅瞅静漪,说:“我说,侄孙媳妇儿,我也口渴了。”

静漪微笑着,过来一一给陶因泽姐妹奉了茶。

其实她们各自有跟着的丫头婆子,偏偏一进门就给打了去收拾各自的住处了,都不再跟前。年轻的眼下就只有她一个。

陶因清笑着说:“老七虽说忙的不着家,我们把他媳妇带出来了,还不定怎么恨咱们呢。我看,不出一两日,准追过来……”

“咦,老七不爱花儿草儿?不会吧,奶奶!”陶尔安笑着。她刚刚打了自己那三个顽皮的儿子,回来便听到这个,忍不住说。看了看静漪,才适时住了声。

“就是,大嫂还别忙着说他不爱花儿草儿。那得看什么时候。”陶因润却没尔安那么厚道,笑道。

静漪被这些姑奶奶们说的脸上热。

陶骧最近忙的不可开交,确实脱不了身过来赏花的。

果不其然,没两日陶骏一家就带尔宜一同到了镇上,陶骧都没露面。

陶骏夫妇给静漪带来了几封家信。有北平来的,也有南京来的。别人的倒先罢了,静漪接到母亲的信是最高兴的。

“七妹接了家信,就那么快活?”符黎贞见静漪心情很好的样子,当着众人问道。

陶骏也看了静漪。

静漪果然是笑容满面。

他不禁也微笑。

“静漪是想家了吧?还是家信里有什么喜事?说来听听,也让我们乐一乐。”陶老夫人含着笑问。

静漪笑着说:“奶奶……不怕你们笑话,我说说信里说了什么。”

她声音很轻,满屋子里的人除了傅家那活泼好动的小少爷还在自顾自地玩、大小姐尔安还在摇着那新鲜玩意儿摄影机,都住了声,目光会聚到她这里来。

“上封家信里,我同我娘讲,西北风光如何的好,竟不知李白笔下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真的……我以为这里的冬天,大约也跟北平似的,风大的能把人吹跑、天冷的能把人冻哭,不留神哪天风沙一大,太阳都是红的……”静漪笑着说。

大家都在听,唯有陶骏嘴角一牵,符氏看到,给他的杯中添了点茶水。

“咦?”陶因泽先忍不住开口了,“哪儿不对劲儿。”

“嗯。”麒麟儿接了一声。

陶骏笑起来,摸了摸麒麟儿的头,轻轻嘘了一声。

“我娘回信,别的先没有说,就说,小十,下回写信,记得《千家诗》从头抄起,算是你给我交的功课。以及,日后无论同人闲谈或是往来书信,若引用诗句,或可先查证一番……”静漪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对麒麟儿眨眨眼。

麒麟儿大声说:“‘大漠孤烟直’是王维的诗!”

“是呢!”静漪笑着,脸红的什么似的。

满屋子里都笑起来,倒不全因为她犯的这一小错,而是看着她笑靥如花,都禁不住被她的欢颜感染似的。

“你这孩子,这也能笑成这样。”陶老夫人笑着说,“可见你母亲教导你实在严格。不过一时笔误罢了,难不成真的交功课?”

静漪笑着,揉着眼睛。

她总算能体会什么是家书抵万金。

母亲字里行间透着的精气神,也让她多日来的不安一扫而空……如今可见,大约是她多虑了。

……

入夜,静漪坐在屋子里,托着腮,由着秋薇给她梳着头。

刚刚沐浴出来,头半干不湿的。

秋薇拿着那柄雕刻着梅花的象牙梳子,放在头的中段,看着象牙梳子顺着丝下滑,她又蹲下身去接住,再放上去……

“秋薇。”静漪无奈地看着孩子气的秋薇不厌其烦的玩这个游戏,已经玩了有一盏茶的工夫了。

“小姐,新换的法兰西洗头膏好用极了。你看,头顺滑的很。”秋薇开心地说,“还香。”

“都说了,你喜欢,只管拿去用。”静漪低了头,头长的很,又厚,缎子似的披散在背后。一动这绸缎就飘飘洒洒的滑动起来,“有什么好,反而不好梳拢,倒又费些蜡。”

秋薇扑哧一笑,说:“我看您就顶不喜欢蜡。”

“嗯。”静漪也笑了。从梳妆台上拿起那瓶香水来,味道跟洗头膏是一样的,她不怎么用。有一天三老姨太太来她这里串门,看见了,说是自己那瓶被丫头失手跌了,正心疼呢,她便让她拿走一瓶。

这些东西上,她从来不花心思。

单记得这是那日阿图进来,放下两箱子这个。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全是法兰西货。阿图只说是七少爷让送回来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得的……

香水瓶子从手里滑下去,滚在妆台上。

她忽然有些恹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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