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的心忽然就疼了疼,像是那翅膀被用力一扯,他慢慢抬起手,抚在了她的肩膀,手掌下的曲线玲珑流畅,隔着夏衣,能够感觉到她肌肤的温度,熨帖着他的掌心,每一条纹路都像是在那温度里舒展,延向他的血脉,他的心。
“我记得,”容卿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只是夜间烦躁的很,便想来看看你,你去睡吧,我就在这榻上,如何?”
冷可情现他现在说话的时候,都不说“朕”而说“我”了,现在又是这样的语气,她想着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还有他因为压抑得太久,另一个人格被分离出来时的模样,此时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她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不过,在天亮多前你……”
“我会离开的,”容卿的手指拢起她的一缕,在指尖轻轻的绕着,“我还要上早朝呢,也不会让你为难的。”
冷可情再无言以对,只好胡乱的点了点头,“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去拿被子。”
容卿的手指尖依旧绕着她的,顺滑如丝,带着淡淡的香气,属于她的独有的清香味道,他迟疑了片刻,眼睛落在地上的两个人的影子上,烛火轻摇,淡淡的影子紧紧靠在一起,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冷可情微微挣了挣,他慢慢松开了手,丝从他的指间滑了开去,那一瞬间空落,从指尖传递至心底。
容卿拥着被子,熄灭了房间里的灯光,月光和星光把房间里照得朦胧亮,冷可情躺在床上,没有看向他,她对着床里,看着微微晃动的床幔和墙上的光线浮影,心中的五味杂陈。
她自然明白,容卿是不可能只是路过这里,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夜间出宫来看自己。
她的手指轻轻掐着掌心,目光看着墙上的光影胡思乱想,她始终是因为离奇的巧合来到了这里,若不是因为亲身亲历,她是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但是……有谁可以保证,她某一天不会因为一个更离奇的巧合离开这里?
她生性洒脱,过惯了自由的生活,心中的那份骄傲让她无法面对身后有三千佳丽的容卿,可是……她垂下了眼睑,慢慢舒了一口气,还真是一个难解的题啊。
迷迷糊糊的乱想中,最终慢慢睡了过去,她并不知道容卿一直没有睡,他看着床幔后面的那个身影,看着模糊的曲线,想着方才她的温暖还在掌心,此时看上去却是如此的遥远。
他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望了望窗外,是时候走了,他轻轻起了身,慢慢穿上靴子,来到她的床边,他只是隔着床幔看着,忍住想要掀开床幔的冲动,听着她轻柔的呼吸,看着她铺在枕上的。
良久,听到黑云骑在外面催促的哨声,他慢慢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房间。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冷可情慢慢睁开了眼睛。
冷府的花园里有一株古萝藤,叶子翠绿,圆圆如散开的扇面,叶脉清晰如用笔一点点描就,等到叶子由翠绿转为深翠的时候,采来剔除了叶脉,把叶子捣碎,流出的汁液添到制好的香里可以令香气维持的更为持久,香气也更清冽。
因为几次三番觉得被冷可情冷淡的莺儿昨天晚上临睡之前就决定好了,一大早趁着阳光还没有出现,趁着古萝藤的叶子还有露水没有散去,要采上几枚仔细的制出汁水来献给冷可情。
她穿好了衣服,刚要伸手拉开房门,忽然听到似乎隐约有门声一响,她愣了愣,不自觉的凑到门前,眼睛从门缝里往外瞧,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她正要收回目光,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忽然似看到一道黑影一闪。
她的心头一惊,几乎要惊叫出声来,急忙又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看,除了黑暗和院子里朦胧的树影,其它的什么都没有。
可是,她清楚的知道,刚才的确是有一道影子,一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静静的等了半晌,再也没有其它的动静,她慢慢的拉开了房门,院子里除了风声和树叶沙沙的响声从耳边掠过,还是没有听到其它的声音。
莺儿看了看冷可情房间的方向,房门紧闭着,没有一点异常,廊下的灯依旧亮着,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在微风中飘来荡去。
她吸了一口气,早晨的空气微凉,让她的神经清明了不少,但是满心满肺的清新气息仍旧提醒她,方才的那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她慢慢提了裙子,手中握着一柄小剪刀,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向着古罗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