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燎这声大得,绝对比三七刚才那句话还要骇人,幸好沈老太太已经回房休息去了,要不然还不得把老人家的心脏给吓出问题来啊?
邢爷锋眉冷蹙,淡淡瞥了他一眼,悠闲得拿过桌上的一张过期报纸瞧了起来!
那高高跷起的二郎腿,诉说着一个事实,他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只看好戏的样子。
还是翘妹儿比较好心,见他炸毛了,赶紧过来将卫舒子接过来放到沙上坐好,瞧着小屁孩儿扁着嘴儿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样子,她叹息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至于卫燎自己,他这会儿已经游离在状态之外了,满脑子想的就是电话里那个男人是谁。
丫的,挖他墙脚呢?
那个男人的修养和脾气似乎跟他都不在一个段位,对他骂了竟然半点儿都没生气,而是语气平稳地反问。
“你又是谁啊?”
这话把卫燎震住了。
换没有离婚之前,他绝对毫不留情地呼啸回去‘我是她老公’——
可是现在呢?
妈的!
至少怔愣了十秒钟,他咬了咬牙,不太愉快地低吼。
“我是卫燎,舒爽呢!”
对方大概知道他,略略沉吟几秒,没有告诉他自己是谁,可是却对他说了一个地址,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她喝醉了!”
喝醉了!?
这话让卫大队长膈应死了!
妈的,这小娘们儿大晚上的竟然跟男人喝酒去了?亏得他在这儿苦逼的和儿子奋战。
凭什么啊,她凭什么抛弃自己去喝酒?
满肚子怨怼越越儿犯堵,可是想到后来,又觉得自己神经似乎错位了。
他们离婚了,不是么?
离婚了,对她来说自然是想干嘛就干嘛,也不再需要征得他的同意了,既然儿子有人带着,她凭啥就不能去喝酒呢!
思来想去,满脑子纠结。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得过去,那女人喝醉了酒完全就是弱智,被人卖钱都不知道的典型。
越想越憋劲儿,眼眶都红了一圈儿,半蹲在儿子的面前,他微微仰着头,手轻抚在儿子眨巴着眼睛的小脸蛋儿上,那脸上的神色,带着明显的受伤。
“儿子,你现在乖乖呆在干妈这儿,爸爸要去找妈妈,不能带着你去——”
卫舒子撇着嘴坐在沙上,小胖腿来回在他老爹的胸口上踢着,一边踢一边儿摇头,眼泪汪汪地。
“我也要去……爸爸,我也想去……”
小孩儿都爱盯大人的,何况是听说要去找妈妈?
可是卫燎又怎么能带着他呢?
双手按在儿子稚嫩的肩膀上,看着他这可怜见的小样儿,他觉得心都要融化掉了。手指在儿子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安抚着,他眼睑微垂,薄薄的唇紧抿着,眉宇之间无处不是落寞。
“你还要不要妈妈了?听话,乖啊!带着你就没法把妈妈找回来了!”
卫舒子唇角可劲儿向下弯曲着,似哭非哭地望着老爸,没有再撒赖了,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小脑袋。
见状,卫燎舒了一口长气,拍了拍他的脸,又直起身来望向连翘。
“嫂子,孩子就拜托给你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能呢,他这么乖。你赶紧去吧,明儿我替你送到幼儿园,反正顺路!”连翘微笑着坐到卫舒子身边儿,一把将三七手里的奥特曼给抢了过来,递给这小子。
老实说,见到他俩目前这情况,她也忍不住揪心。
这种事儿,搁到谁的身上都不太好受。
好吧,同情弱者是女人的天性。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卫大少爷见天儿都是乐得屁颠颠的,嬉皮笑脸,又痞又帅,她还真少见过他这么痛苦的样子。
卫燎又抚了抚卫舒子的小脸蛋,那摩挲的动作有些缓慢,唇角扯出来一个苦涩的笑容。
“谢谢嫂子,儿子,听干妈话啊,爸爸走了。”
“爸爸慢走……”
卫舒子还挂着泪水的两只眼眸亮晶晶的,老老实实地挥动着小手和爸爸说再见,这熟悉的动作更是让卫燎悲从中来。
往常每天他去部队的时候,他媳妇儿总是抱着儿子这么笑着跟他再见的。
好好的一个家,哪能就那么散了?!
不敢再看儿子的眼睛,他转过身去理了理衣服,大步离去了。
……
一路上,他心情烦躁得不行,胸口上像被人给堵了两块儿千斤重的大石头。
挪不开,搬不动,怎生是好?
奈何世界上的事儿都挺扯淡的!它不会因为你的烦躁窝火儿而变得顺畅,只为会你堵上添堵。
一事堵,事事堵,一事烦躁,事事都烦躁这才是真理。
这京都市的交通,更像是专程为他添堵来的,前面似乎永远看不到头的长龙,气得卫燎心肝儿都在痛。
一只手紧紧的将方向盘攥着,一只手夹着根儿烟。眯着眼儿深吸了一口,又一点一点地吐出来,而盘踞在心里那团阴郁正如那萦绕的烟雾一样,散不开,散不开,怎么也散不开。
堵车的过程很漫长,也很闹心。
他开始回忆起许多和舒爽的往事儿来,事实上,刚认识她那时候,他真心就是想逗个乐子,觉得那女人长得还行,还真就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娶她回家做媳妇儿的。
原因无它,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婚姻作不得主。
不过对于感情来说,他是一个天性就凉薄的主儿,看着对谁都和颜悦色,跟谁都能有说有笑的,然而在游历红尘的花众中一路打滚过来。对于世间的情情爱爱,他从不涉路,更从未觉得对谁动过心。
女人么,认真不得!
事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演变的,认真追究起来他自个儿也弄不明白,更不知道怎么就入了她的道,怎么就对她上了瘾呢?
想不出来!
为了她,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爱情和婚姻,为了她,他与父母进行了长达两年的拉锯战。
然而,他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喜欢到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喜欢到见不得她身边儿有男人出没,
一切的一切,犹在眼前,可是他的婚姻却破裂了!
爱么?
无疑是爱的。
两个人打结婚开始,就连脸红吵架的时候都屈指可数。每次她一生气,他总是最先下软去哄她的那一个。
作为男人他觉得自己做得并不算太差,疼她,宠她,可劲儿的对她好,在他们家里,她舒爽就是女王,说一不二,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她眉头一皱,他立马就会笑着涎着脸上去讨她喜欢。
当然,这都是他心甘情愿。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简单得都可以用卑微来形容了。他就希望她能顺顺当当的,开开心心的,不要生气,和他好好过日子。
以前,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受了母亲这么多委屈,更不知道她心里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现在再仔细回想起来,这也许就是她有时候动不动总拿自己撒气儿的原因吧?
心,愈揪了。
太他妈蛋疼了,这究竟算个什么事儿呢?时代都展到二十一世纪了,好好的恩爱夫妻竟然还能老妈给搅和黄了。
想到她有可能再也不会回头,他心里的挫败感更强了。
心底有些怕,怕啥呢?
就怕她这一转身便不再回头,怕他的手再也抓不住她的衣袖。
别人不了解舒爽,他卫燎是了解的,她骨子其实就是一个硬茬子,她既然能够这么毫不留情的离开,就证明这回真是下了死心了。
不过,他能由着她去么?
当然不能,他之所以同情和她离婚,说白了不过是让她轻松一下绷紧的神经弦儿,可没有打算真和她掰了。
这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一想到她正在媚眼生花的和别的男人喝醉,划拳,勾肩搭背,搂搂抱抱,他浑身就像有虫子在咬似的,刺挠得身上到处都在痛。
再看看面前长长的车龙,神色烦躁之下,一巴掌狠狠拍在方向盘上。
去他妈的!
他不知道在骂谁!
京都的夜色很漂亮,帝宫的夜色更是迷醉。
一迈入帝宫鎏金般豪奢的大门儿,他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对这种场所,他竟然感觉很不适应了,听不惯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看不惯那些不知道疲倦的浪荡孩子。甚至于,不喜欢那太过绚丽多彩的灯光。
他卫燎也有一天会成为新时代好男人,真是匪夷所思。
对于帝宫,他还怀有一份儿比较特殊的感情。
因为,他是在这儿认识舒爽的。第一次认识他就知道她是个忒能折腾的,跟他拼起酒来丝毫不让步,酒量也不逊色,不要命地猛往肚子里灌,当然,到最后被他给弄上了床。想到那些过往,他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加快了脚步往那个男人说的包间走去。
包间名儿变了!
可是远远地看到那位置,他又觉得窝心了。
那包间,正是他第一次见到舒爽时要的那个包。
……
包间里,舒爽是真的喝醉了。
六年前她在这儿到处都是熟人,可是六年的时光多漫长啊,何况这里还是娱乐场所,物是人非那更是必然中的必然。
靠在包间软软的沙上,她的脸蛋在灯光下红得犹如染满了浅粉色的胭脂。
她不知道为什么到这儿来了,只知道心里很烦,想回到最初的地方祭奠一下自己逝去的爱情和婚姻。
可是,祭奠了有什么用呢?
忘不掉,还是忘不掉!
见她又要去拿酒杯,坐在她旁边那个一身休闲西服的英俊男人一把将酒杯拿了开去,听着她满嘴酒话似的胡说八道,忍不住叹气。
“别喝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是吧?”
“听不见,你说什么?!”
音乐躁动的喧嚣声,加上舒爽原就喝得有点儿多,耳朵似乎都不太好使了似的。皱着纤秀的眉头,她直接就将自个儿脑袋靠近了过去,醉眼惺忪的神色里满是疑惑的望他。
男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望着她酒醉后微微有些失态的眸色,不由得心情一荡。
烈酒,红唇,漂亮的女人。
这三种因素,在这样的地方,对男人来说,是绝对致命的诱惑。
然而……
他只能苦笑。
因为他不敢随便动,也不想随便伤害她。
喟叹一声,他伸出手来钳制住她有些晃动的双肩。
“舒爽,你心里既然放下过他,既然喜欢干吗不好好过日子,一个人跑这儿来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嗝……你懂个屁……你们男人啦,哪里懂得女人?……还有你啊,咦,我在这儿喝酒惹到你了吗?嗝……关你什么事?我求你管我了没有啊?赶紧走啊……”
十分不爽地瞪着他,舒爽脸红得像个猴子屁屁,满腹牢骚和愁肠借着酒劲儿悉数泄丶了出来,再次伸手去抓酒杯。
她想再醉一点!
再醉一点就能忘掉他了!
男人又好气又好笑,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杵到桌面儿上,扭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
“你啊还是这么牙尖嘴利,要是今儿进来的不是我,你这喝醉了遇到坏人可怎么办?”
“坏人?男人通通都是坏人,男人里还有好东西么?切……你别以为自己装得一本正经,我就不知道你想干嘛,那点儿心思可都写在脸上了……”
气结之下,他一把挑起她的下巴,“说说看,我想干嘛?”
舒爽又打了个酒嗝,不屑的撇了撇嘴,伸出手就想挥开他钳着自己下巴的手,奈何身上有些软,手也没力道,不仅没拿开他的手,身体还倒了过去,带着酒气儿的话也没忘了说:
“不就想和我上床?”
“舒爽!”
愤怒的声音从大开的包间门口传来,卫燎听到她这句话,看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姿势,整张脸都黑透了,眉头倒竖着像一只受伤的刺猬。
火儿,从心里涌到脑门儿上,噌噌噌的窜了上来——
她的名字刚出口,他的人就已经极快地蹿到了她跟前儿,猛地钳住她的双臂,生生将她从那个男人身上拽了起来。
“你看看你——”
一把将她放到沙上,他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可是,舒爽惊得二不瓜五的大着舌头,好半天也没支唔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心,不由得又软了。
只不过么,他的心软只是对舒爽一个人而言,却不代表他对那个男的也心软了。这位爷满肚子的火气正愁找不到泄口儿呢。
安置好舒爽,他暂时顾不上醉得迷迷糊糊的女人了,不过一秒钟时间,就化身成了力量强大的九级神兽,攥紧的拳头立马向旁边目瞪口呆的苗良挥了过去。
他这会儿没有想那么多,反正就是气儿不顺!
哪个老爷们见得别的男人调戏自己的女人?
他的样子挺狠,下手更狠,尤其他的人和拳头都来得突然,苗良也没有什么思想准备,下一不知,他的颧骨上就吃了他毛蹭蹭的一个大拳头。
“卫燎,你听我说——”
“滚你他妈蛋——”
“哎哟……”
老实说,这苗良他原本就是个文职干部,虽然也是军人,两个人要文斗还成,要说这武斗么,他那身手跟卫燎比起来,那完全就是山炮和蚊虫的差距。
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啊!
可是被他疯子一般毫不留情狠揍,他也是满肚子委屈。
他今儿本来是陪朋友来应酬的,见到喝醉酒的舒爽一个人在这儿,他能不管么?暂且不说大家是同行,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单说私心里他对舒爽还是有那些意思的。
不过也就是喜欢罢了,并不代表他苗良就会趁人之危,一个满心都穿着别人的女人,他还没有道德败坏到那种程度!
此时,捂着再次受伤的俊脸,他也是满肚子的怒火,“卫燎,你疯狗变得还是咋的,上来就咬!我要不是出于好心,干嘛让你过来?我不如直接将她扛我家里风流快乐去了,还轮得到你来打我!”
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卫燎脑子都浆糊的,哪里能和他讲理?
赤红着双眼,他的吼声简直是震天动地:“我是疯了,你他妈也少在这儿装好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你一个已婚男人,能不能要点儿脸啊?你把她灌醉有什么企图还用老子说么?”
“不好意思,我一年前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
妈的,原来他已经离婚了,那不是更有作案动机了么?
两个离婚的男女,大晚上的凑到一边儿喝得不省人事,搂搂抱抱的还能干点儿嘛?
好吧,卫大队长真是气得癫狂了,扬起拳头又是一记重拳打在苗良的腹部,脸上的表情狰狞得让人看着都瘆,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坐实了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
可怜的苗公子左闪右躲都不是他的对手,苦逼得忍不住直接丢了风度也开始骂娘。
“卫燎,你他妈精神病啊?是,我是喜欢舒爽,我一直喜欢她怎么样呢,我就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气死你个王八蛋……”
这厮真急眼儿了!
男人啦,不管自个儿功夫如何,在女人面前那气势都得撑住了,绝对是不能让女人看笑话的。
苗良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