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拂过,一里开外的渡口渐渐露出了真面目:数条两三丈长的渡船静静泊在波澜不惊的海湾中,随着海波轻轻起伏着;兴许天还太早,从渡口延伸而来的土路上别说人,连只兔子都看不到。
猴子嘴里叼了根草茎,斜眼望着空无一人的渡口,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关于它的战情通报——这个渡口是连接朝鲜半岛与江华岛的重要关口,海峡长度约莫一里长,对岸驻扎的,便是仁川郡的几个营头了;顺着脚下这条土路再走十里左右,便能直抵江华郡的南门;而猴子所在的这个小山丘,恰恰就卡在土路边上。
“……此处将设一观察哨,密切注意对岸驻军的动向……若有异动,观察哨疾驰回报,俺好相机而动……”山腰上柱子正在做战前最后的布置——都是总参谋部计划好了的,难得这么一段文绉绉的词儿他能背得如此流利。
不仅他能背出来,猴子也已经把后面的计划倒背如流了。
复辽军一团二、三两个营随勤王军先行出,虚张声势向江华郡起佯攻,使吓破胆的江华郡观察使抽调高丽行宫的守兵增援;柱子亲自率领一营潜行至高丽行宫外突袭,半个小时内必须结束战斗,不管救没救出人来都立即赶赴城南与大部队汇合,交叉掩护朝登陆点后撤,最后上船北去。
这个计划是经过总参谋部反复推演的——根据情报判断,江华郡中那位胆小至极的观察使有九成九的可能会调兵增援,而一旦高丽行宫的守备兵力少于一千人,一营的偷袭就有九成的把握能把光海君给救出来!
“……各部的任务都明确了吧?”晨风中柱子把整个计划又描述了一遍,说完后扫视了一遍围在四周的各位将佐,目光中再看不到以往那种忐忑和担忧,只剩下坚定和决然;这目光感染了所有参会的将佐,后者纷纷点头大声应是。
“那好,这就对表!”柱子点点头,从怀中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现在是早上6点17分,13分钟后勤王军出,俺们一营半个小时后出,8点半俺们准时起偷袭!……9点俺们在城东南的北关云庙集中!……各部出!”
转身离去时,猴子觉得柱子最后那个大手一挥的动作很是眼熟,却一直想不起在哪见过;一直到他回到三营营地时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公子爷以往几次做完战前动员后常做的动作吗?看来柱子连这些最细微的地方都有板有眼地跟着学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会心一笑——不止是柱子,护卫队那帮老人几乎个个都有这毛病,下意识地便会跟着公子爷学,从说话腔调到举止做派,似乎把这些都学会了,就能像公子爷一样百战百胜了。
猴子倒不是反感他们的亦步亦趋——他毕竟是白杆兵出身,也曾同柱子他们一样对秦家将领有过五体投地的崇拜;正因为如此,他现在虽然认同公子爷比秦家将领们更厉害,但已经过了那个阶段的他却再不像柱子他们那般狂热了;再加上他又是个飞扬跳脱的性子,就更加不屑于照着别人的样子改变了。
“龟儿子些,站起来咯!”心中想这事儿,猴子嘴里却没闲着,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踢着地上坐着的兄弟们,“检查器械!准备出!”
三营走了一夜,一个个又累又饿,趁着这小半个时辰的歇脚辰光吃炒面的吃炒面,喝水的喝水。这炒面是生小麦就着豆油干炒,炒完后再上到磨盘里细细磨成面儿装进羊肠袋中,吃的时候就着水;饶你饭量再大,抓上三两把也就感觉饱得不行了;尺许长的羊肠袋就够人吃两三天,背上三四根便能维持一旬的作战了,不仅节约了埋锅做饭的时间,更大大减少了敌前暴露的危险——这千把人同时做饭的话,那炊烟可是蔚为壮观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炒面又干又涩,着实有些难以下咽;不过粮秣组的大妈们为了这口感,在炒的过程加了不少花生仁、芝麻和精盐,甚至还放了一点雪花糖,淡而无味的炒面顿时就化身为甘咸可口的美食了。
“起啦起啦!……二小子,锅子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