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杨春福脸色瞬间就灰败下来了。
他的小儿子问:“阿伯,买肉吃。”
杨春福大怒,直接将小儿子踢倒:“买什么肉,买什么肉?!”
小儿子哇哇大哭,几个大一点的儿子也噤若寒蝉,不敢说话,杨春福看见儿子哭,自己也难过起来,抱着小儿子,几乎也要掉泪。
柳爷见这样场景也算不少了,他也有些可怜这些人。想了想,柳爷拉起杨春福来说道:“倒不是没有办法了,你家这情况,还有一条路。”
杨春福连忙问:“还请柳爷救我全家。”
柳爷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这两年一直都有蛇头拉人出洋吗?去南洋的无甚说头,倒是有蛇头送人去万里之外的大唐,只要上了船,便能拿20块银元的安家费,上了船的人吃喝全都包了,说是到了那边还分田。一开始没有人信这事的,后来我一个表弟在广州见了同乡一个出洋的,辫子也剪了,都作了那唐人打扮,虽说只是商船上的一个力夫,但是出手却是挺阔绰,还请我那表弟喝酒,送了他一些礼物,据说他在大唐确实得了十亩田,有人给耕种,每年都是白拿钱,他又给唐人商贾做水手,月俸足有四十两,风光得不得了。就这般,他还说自己不是混得最好的,比他有钱的更多,大唐举国上下,竟无半个吃不饱饭的。我表弟说他吹牛,那人只留了一个蛇头的据点,说不信,可以自己出洋去看。我表弟当笑话与我讲了,我倒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广州城每年来往唐人商船,不下十艘,每艘出售货物,何止数十万两银子,唐人豪富是人所共知。老杨你家两个大儿子年岁也不小了,虽说在家里也能帮上忙,但花销也不少,我便知那蛇头所在,你两个大儿子若是出洋去,便能给你家里落下四十两,这债务自然还了,而且还余不少钱,虽说少了两个劳力,但也不太要紧。若是你的两个儿子在异国了财,回头接济家中,那便是更妙。”
杨春福更是惊讶:“柳爷让我卖两个儿子?”
柳爷道:“如何能叫卖呢?你儿子出洋之后,又不是不回家了,只不过是去远处做工。倒是,你要是舍不得儿子,不如全家都出洋了,说是全家出洋,给的安家费更多,还有房舍给你。你把主家的田一结,这破屋一卖,怎的也比你现在强许多。”
杨春福拿不定主意,离开家乡他是一万一千个不愿意的,但是现在他确实已经有些走投无路了。
柳爷最后又道:“我也有两儿一女,此事我与我儿子说了,两个臭小子居然都要出洋,我拼死才拦住大儿子,结果我小女儿从小泼辣,相不中我给他许的人家,竟也要出洋。我便想,先让我二子和女儿出洋瞧瞧,若是真的如他们传言那般好,我也不伺候主家了,干脆出洋去养老算了,我老柳伺候了一辈子的财主,到老自己也想当一当财主。”
听说柳爷居然也把自己的子女送出国,杨春福便有些信了。他的大儿子也早听清楚了二人交谈,此事道:“阿伯,便让我出洋吧,有了银子还上家里账,若是我在外面了财,一定接阿伯阿奶过去享福。”
杨家二子也道:“我也去,这样便有四十银元了,只是求阿伯得了钱,买些肉先给我兄弟几个解馋。”
柳爷笑道:“说是唐人的大船上管吃的,鱼肉皆有,你们两个小子要是真的出洋了,以后肉都要吃腻,何必跟弟弟们抢。”
最小的六儿子没听懂大人们讲些什么,但是听懂了肉,他也跳出来:“阿伯,阿伯,我也出洋,出洋有肉吃。”
杨春福被他气笑,拍了他脑瓜一下:“你添什么乱。”
三日后,杨家大儿子和二儿子,与柳家子女结伴,在嘉应州府与那蛇头碰面,柳爷亲自去接触的,蛇头果然信诺,当即封了四包银元给柳爷,一包里面是二十个银元,也就是十四两银子。柳爷收好留给杨家人的银子,拆开银元封包,给了一双子女一半,好生交代了一番要懂得勤恳谦让,不要到处惹事,在外与人和气,不要胡乱争斗云云。
杨家的债也最终还上了,两个儿子走了,让杨春福有些患得患失。他并不清楚,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罩住了他的全家。这两年银贵钱贱,是因为广东近年白银外流严重,唐人的货物带走了大批的银子。而天地会,虽说跟唐人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天地会的家,背后全靠名义上还是唐人的杨真。至于出洋一事,更是关系大唐。
杨家人算是幸运的,通过送子女出洋避免了自家的破产,而更多人没有这么幸运了。银贵钱贱给广东甚至整个满清带来了负面影响,已经使得很多官僚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