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这个“道理”,“黄幕僚”便晓得,再做口舌之争,只有自取其辱,于是说道:“兹事体大,我自己不能主张,必须回报抚台,再做道理……”
通译将此话译了过去,巴斯蒂安以下,几个法国军官一齐大笑,阿兰亦“呵呵”了几声,说道:“你一个幕僚,自然不能‘主张’!我们也没请你‘主张’!这封信,也不是给你的!说到底,你不过一个信使罢了!”
“黄幕僚”被怼的面红耳赤,咬了咬牙,勉强陪出笑容来,“是——不过,此事抚台亦不能自专,还得请示制台——”
“没问题,”阿兰随随便便的说道,“尽管请示!事实上,这封信,本来就是写给他们两位的嘛——一位黄总督,一位阮巡抚。”
“呃,是——”
顿了顿,“黄幕僚”说道,“还有,目下,北圻经略使黄佐炎黄大人正在宣光一带,领兵剿贼,他的身份特别,又是‘钦差’,这件事情,制台、抚台两位,是一定要和黄大人商量过,才能决定进止的。”
“哦?”阿兰说道,“黄佐炎?身份特别?你是不是说……嗯,黄娶了明命帝的公主,论辈分,他这个驸马,得算是嗣德帝的姑父吧?”
“黄幕僚”一愣,倒没有想到,法国人原来晓得黄大人的底细的?
只是“明命帝”、“嗣德帝”什么的,听的很有点儿尴尬。
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呃,是,将军说到不错,若论辈分,黄大人确是今上的姑父。”
阿兰的军衔,不过一个少尉,居然被越南人称作“将军”,不由的有些飘飘然,点了点头,“好吧,黄经略使、黄总督、阮巡抚——一共三位,嗯,还有吗?”
“呃,这个……暂时没有了。”
“尽管商量,尽管商量!”阿兰和颜悦色的说道,“这三位,都算‘守土有责’嘛!对此,我们也是理解的。”
“黄幕僚”心中一喜:咦,富浪沙鬼居然也有通情达理的时候?
好,有转圜余地了!
于是试探着问道:“请问将军,宣化——您晓得在哪里吧?”
“当然晓得,”阿兰说道,“升龙西北方向嘛!距升龙……一百几十公里吧!”
“是,是!”
“黄幕僚”心里踏实了,“职责所在,制台、抚台,都不能离开升龙,黄大人呢,也不能离开宣光,他们三位,只能函件往来——”
顿了顿,“待三位大人商量出结果了,合疏上奏朝廷请旨——”
说到这儿,停了下来,觑着法国人的神色。
法国人神色如常,“我晓得你们的规矩,这种事情,自然不是……嗯,怎么说来着?哦,对了——‘非臣子可以自专’的!”
“是,是!”
“黄幕僚”心中更喜,“感谢将军的……体谅!”
顿了一顿,“制台、抚台商议过了,送信给黄经略,黄经略回了信儿,三位大人再合疏上奏——哎,他们三位,两位在升龙,一位在宣光,我还不晓得该怎么个‘合疏’法儿?多半升龙这儿拟好了折子,送到宣光,黄大人具了名,再送回升龙——总之,这个折子,必定是由升龙这儿拜的……”
再顿一顿,“如此来来往往,待朝廷最终的旨意下来了,我想,嗯,至少,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说到这儿,再次觑着法国人的神色,“两、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贵军一直呆在船上,这个……也怪辛苦的!”
顿了顿,“要不然——呃,这个,贵军先回土伦——或者嘉定,等候消息,岂不……两便?”
这一回,法国人的神色,就有些古怪了,几个法国军官的脸,都微微的涨红了,那个模样,好像在……忍便秘似的?
“黄幕僚”正在暗自嘀咕,阿兰已摇了摇头,“不行!没个确实的消息,我们就返航,那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顿了顿,“再者说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太长了!”
“黄幕僚”心中微微一沉,“那么——一个半月?”
“还是太长!”
“呃,那——一个月?”他有些着急了,“将军明鉴,一个月——不能再短了!再短,就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了!”
“还是太长!”
“黄幕僚”无可奈何,“那——以将军之见,多久才合适呢?”
阿兰掏出怀表,打开表盖,看了一眼,抬起头来,微笑说道:
“现在是晚上六点半,我给你们十二个小时——明天早晨六点半,打开城门,交出印绶,办好交接,七点正,我军准时入城。”
“黄幕僚”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