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卓凡微微一笑,“亲王殿下说的不错,法国人确实有能力在较短的时间内,组成一支二十只至二十五只军舰的舰队——事实上,如果法国人有足够的决心,再多十只、八只,也是做的到的,毕竟,接下来,欧洲可能生的战事,基本动用不到海军,他大可以将更多的军舰调往亚洲——”
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都是心中一动:欧洲可能生的战事?——这自然是指普、法两国之间的“可能生的战事”了!
“二十五只也好,三十五只也好,”关卓凡继续说道,“虽然不见得都是大吨位的舰船,不过,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庞大舰队,我在土伦的‘钦使护卫’,果然要面对这样一支舰队的话——”
顿了一顿,“莫说‘决战’了,就是‘作战’——都是不敢直撄其锋的!说不得,只好‘避战’了——不论陆军还是海军,都要北撤,茶山半岛的驻军,要撤到海云岭一线!这个土伦嘛,说不得,只好拱手相让啦!”
普鲁士人大出意外——拱手相让?
不过,看辅政王殿下的模样,语气轻松,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实在没有什么“望而生畏”、“不敢直撄其锋”的意思啊?
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时没想明白,可是,不能不有所回应,不然,气氛就尴尬了,卡尔亲王既沉吟不语,腓特烈王储就只好先开口了:
“暂时撤离土伦——也好!照我的看法,土伦的主要价值,在于其位居越南南北海运线路之中央,算是越南南北海运线上最重要的一个中转站,若短时间内,我方并无意南下西贡,则土伦之得失,并无碍大局。”
顿了顿,“何况,土伦易攻难守,暂时撤离,集中兵力,防守海云岭,确保法人不能自陆路越雷池一步,进而确保越南中、北部无虞——嗯,也是很合理的战略安排。”
关卓凡点了点头,“王储殿下睿见!”
“是的——”卡尔亲王开口了,慢吞吞的说道,“一八五八年战争,法国人本已经占领了土伦,可是,在海云岭防线前铩羽之后,就放弃了土伦,转而南下——既不能自土伦北上,土伦的价值,就有限了,这个道理,同我方暂时无意自土伦或经土伦南下西贡,基本是一样的。”
顿了顿,“不过,土伦的‘钦使护卫’的北撤……嗯,陆军是撤至海云岭;那么,海军呢?”
这个话,才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关卓凡心中暗赞,面上微笑,“我既无意在越南沿海同法国人进行大规模舰队决战,‘越南分舰队’即便撤至升龙,恐怕亦不能避免一战——”
微微一顿,“索性,就撤回国吧!——除了在顺化留几条炮艇,其余的,都回到威海卫和旅顺去!”
普鲁士人晓得,威海卫和旅顺,是中国海军的两个基地。
这个回答,依旧出乎腓特烈王储的意外,然而,已隐约在卡尔亲王的料中了,他又是上身习惯性的向前微微一探,眼中放出贼亮的光来:
“殿下是否希望——法国人的舰队,蹑踪而至?”
顿了顿,加重了语气,“然后,在中国沿海某处,展开……真正的舰队决战?”
腓特烈王储微微一怔,随即也就明白了,心中不由一跳,暗暗的叫了声:“好!”
“是!”关卓凡含笑颔,“什么都瞒不过两位殿下!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开始侃侃而谈:
“第一,不论攻击越南中、北部,还是攻击中国本土,法军都必须由海而陆;若由陆而陆,不论越南中、北部,还是中国本土,如前所述,都是行不通的。”
“在敌人的海军力量没有遭受任何损失的情况下,便遂行登陆作战,不符合基本的军事原则,即便以法国人的狂傲,也未必会鲁莽至此——除非,他们以为,中国的海军力量,不值一提,甚至,根本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海军力量’——”
“就像一八四零年和一八六零年的战争那样,不论英、法,都视中国的‘水师’如无物,根本没有经过什么‘舰队决战’,就直接进攻中国的沿海城市了。”
“可是,经过了升龙战役——尤其是‘蝮蛇号、’‘梅林号’之被俘,这一回,中国的海军,大约总该可以叫法国人认真对待了。”
“法国人再狂傲,也得避免重蹈升龙之败的覆辙——若舰队正在对岸攻击,一支中国舰队突然出现在身后,则不管手头上的仗打成了什么样子,都得停了下来,掉过头去,手忙脚乱的同中国舰队‘决战’。”
“所以,我认为,无论法国人想达到什么样的战略目的——他都要先歼灭中国的海军,才可及其余。”
腓特烈王储、卡尔亲王都深深颔。
“第二,”关卓凡继续说道,“对中国来说,若要最终将法国人从越南乃至印度支那赶了出去,也必须先消灭法国在亚洲的海军力量,不然,法国人遇到的麻烦,中国人一样会遇到——我们无法想象,在法国拥有一支二、三十只军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的情况下,如何可能对西贡‘水陆夹攻’?”
“不过,大规模舰队决战的战场,不可以摆在越南沿海!”
“原因很简单——此处是法国的‘主场’,不是中国的‘主场’!”
“越南沿海,港口无数,可是,真正算得上‘军港’的,只有西贡一地;其余的,皆不足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