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着,大声叫她的名字。大火已经烧了过来,浓烟滚滚,四周什么都看不到,旁边的逃生路很快就要被大火封住了。我的鼻子里、嘴里,全都是烟尘,呛得我透不过气,胸口火辣辣的。
明亮刺眼的火焰一下子便窜了出来,开始吞噬她。
她要在痛苦中被活活烧死了。
我仍握着她满是血污的手,听到她在叫我的名字,求我救她。
一切都完了,我哭喊起来。她是我最珍贵的人,我绝不能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我绝不能让她在绝望中被活活烧死,绝对不能,这是我的责任。我握住她的手臂,右手捡起一块砖瓦,高高举起,再狠狠往她头上砸去,一下接一下地砸。她的手仍然紧紧握着我,我也完全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只是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反复用瓦片砸她的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浑浑噩噩,像一具死尸般走了出来,只有我活下来了,整个地区完全被夷平,到处都是火焰与烟尘。家、变成了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地方。我逃到广场上,瘫坐下来,呆呆地看着,直到晚上。那天的夜晚是火红色的,冲天的火焰把整个天空都烧起来了。后来我才知道天边的那场可怕大火毁灭了整个东京湾城市圈,而我家仅仅是被波及到了而已。那天,是百日鬼第一次失控,我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我亲手杀死了我最珍视的人,我是为了救她。我绝不会让她承受那样的痛、活活烧死,我想亲手送走她。”
那段时间里,我没法从悲痛伤心中走出来,每天都只是哭。幸存的街坊邻居也会来安慰我,甚至还会和我一同落泪,他们都知道我妹妹的事,平时都会来开导我,我多少也有了些宽慰。不过,亲手杀死妹妹这件事,我一点都不敢透露给别人。
我,始终忘不了妹妹她圆睁着的双眼,忘不了她求我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在百日鬼失控事件后,甲午年战争就转入和谈阶段了吧。邻居开始考虑重建。受害最小的是飞田新地一带,那里很快也得以恢复。邻居仍然愿意雇我,可我已经没办法再提起精神。
战争结束的那段日子里,飞田新地由尾张组接管。我为了逃开记忆,所以决定加入社团。尾张组并不像我以前想的那么可恶,相反,他们对重建秩序起到了很好的维护作用,在我看来,甚至比军管区还要好。尾张组在战后招募了很多像我这样身边没有亲属的年轻人,作为社团主力。我干得很不错,甚至有些自豪,港口的难民安置、救援路线保障,我都是豁出性命去干。或许,我心里多少有点赎罪的心。
有一天,社团骨干找到我,他们查清了我父亲的身份信息。我爸确实是竞速机驾驶员,而且正如妈妈告诉我的那样,几度榜上封神。他也确实死了,只不过不是死在赛场,而是抛弃我妈多年后,死在甲午年战场上。这些信息让尾张组认为我很有用,把我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派遣到新东都的黑飞赛赛场,训练我们,拿成绩,赚钱。
我的人生道路总算走上了正轨,我生而属于天空与速度。在模拟器、教练机乃至正式竞速机上,我都学得很快,成绩出色。尾张组也利用我爸的身份,开始大肆宣传。
就在我即将登上赛场时,不知为什么,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惊悸和心慌,试飞成绩非常不稳定,有时连指令也听不清。
在我的脑子里,似乎埋藏着一个秘密,可我却想不出来。
我到底知道什么,到底是什么秘密。
那天到底生了什么。
妹妹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惨白而毫无血色,豪无表情,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无尽的黑,像是两个巨大的黑洞,分置在她的脸颊上。她靠近我,轻声对我说:“停下。”
她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