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已经不早了。陆一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内心无法平静。
看着墙上的裂缝,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地底下传来的阵阵炮声,眼前浮现出几个矿工的笑容。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人世。如此藐视生命的人,简直是一帮畜生。
按道理说,煤矿生事故是不可避免的,完全可以走正常途径进行合理解决。可他们为什么如此做?陆一伟想起了西江省今年年初出台的煤矿事故处理条例,其中规定,五人以上死亡的,定性为特大事故,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并责令煤矿停产整顿,经验收后方可复工。难道对方的顾虑在此?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成为他们逃避法律法规的借口。既然知道了,必须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另外,他有个疑问,县里的领导知道这件事吗?
刚刚燃起的希望很快被理智冲灭。即便是将此事调查清楚,对自己有何好处?对自己的家乡又有何好处?一旦将此事公布于天下,南阳县很快又会成为舆论的焦点,而这次极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另外,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强大的队伍。前有丁昌华和刘强,后有杨德荣和林海锋,肖志良刚到南阳第一站便是东华煤矿,他也有可能是背后的力量,如此凶残的对手怎么可能对抗呢。
还是算了。毕竟事情都妥善解决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旦惹祸上身,估计自己真就在南阳呆不下去了。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在呐喊,眼前出现了一双双渴望的眼睛,他们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为什么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经过反复挣扎,陆一伟突然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向左走或向右走。左边风平浪静,只要踏实肯干,与人为善,说不定将来还有升迁的机会。而右边惊涛骇浪,万丈深渊,只要迈出去就没有回头路,很有可能仕途就此终止。
“哎!”陆一伟将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抽完,将烟盒烦躁地团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的风景。阳光明媚,和祥安逸,丝毫看不出这里生过惊天动地的事。
陆一伟转念一想,如果将来这件事披露出来,自己肯定没得跑。轻者免职调离,重者撤职问责,甚至还要承担法律责任。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宋勇推门进来了。看着陆一伟一脸憔悴和迷茫,关切地问道:“一伟,你这是咋了?”
陆一伟摇摇头道:“没事,昨晚没休息好。”
“哦。”宋勇没有追问,道:“一伟,文化大院的相关手续都批下来了,我与市文化局马局长沟通后,决定下个星期动工兴建,你看怎么样?”宋勇口中的马局长即原市文化稽查队队长,楚云池荣调古川县后,就势将其扶到了副局长的位置上。
“哦。”陆一伟有气无力地道:“行,你看着办吧。另外,前两天我和市交通局争取了一笔资金,估计过两天就下来了。马上要进入雨季了,把乡里的道路也翻修一下,这项工程也由你负责吧。”这笔资金是张志远特意照顾的,毕竟他是从市交通局出来的,还有一些人脉资源,也算给陆一伟的一份礼物吧。
听着陆一伟如此照顾自己,宋勇打心眼里感激。有些事不用明说,只要涉及到工程的,就有灰色收入存在,可以说每个环节都有可乘之机,就看你会不会操作了。就好比说第一步平整土地,清理土方,这都是隐蔽工程,你说五十车拉完和一百车拉完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涉及到拆迁青苗补偿,那伸展空间更有幅度了。再比如说工程造价,材料是跟着市场行情上涨,完全可以充分挥。有人问,不是有审计监理以及招标书吗?如何审计监理,最终还不是查看资料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一张纸嘛,完事可以变通。
陆一伟当然清楚,想着宋勇还欠着30万,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填补亏空了。
宋勇没说什么,道:“学校一层明天就能封顶,下个月主体工程就能完工,争取赶在开学前竣工交付使用。”
“嗯。”陆一伟道:“这就劳烦你多费心了,其他都不重要,孩子上学问题必须解决。”
“行,我知道该怎么做。”宋勇道:“对了,后天交通局孙局长孩子结婚,你去不去?”
“到时候一起去。”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等等!”陆一伟将宋勇叫住,考虑了半天才问道:“果子沟煤矿前阵子生过矿难你知道吗?”
宋勇犹豫了下,摇摇头道:“不知道啊,如果生了他们能不上报吗?”
“哦。那没事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