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曹洪收刀入鞘。再看看自己涂划的方案,轻笑了两声。
“初平元年时,我随孟德起兵讨董。后来三十年,随军转战四方,平兖州、破吕布、败袁绍、征刘表、镇关中,身逢厮杀不下百次,亲手格杀敌人不下数百。文远可知道,哪一次最危险?”
张辽摇了摇头。
“便是初平元年讨董那一回!那一次,我军在荥阳兵败于徐荣之手,孟德连战马都丢了,而徐荣所部紧追不舍。我让出自己骑乘的好马给孟德,孟德还扭捏作态,我便对他说,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让他赶紧上马逃亡。”曹洪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孟德已经死了,而敌人如有神助。这天下局面败坏如此,我曹洪能有什么办法?”
“那诸葛亮毕竟是个书生,纵有治军之能,却不可能凭空生出应变之才。”张辽徐徐道:“我们要做的,便是把局势导向乱战,以图乱中求胜,乱中求活。”
岂止眼前这一仗,便是天下大势,曹魏方面所求的也只是一个乱字。所有人都相信,只要突袭长安,斩杀刘备和他的身边文武群臣,就能使得刘备政权分崩离析。刘备下属的诸多地方势力各自纷起,天下再度陷入混乱,己方便能在乱局中重新找到崛起的可能。
可问题在于,眼前这支敌军,分明是区区书生领兵,却连续抵住了多方袭扰,始终不乱。而他们的连弩如此可怕……如果坐视他们继续挥,己方的军心先要乱了!
这才迫得曹彰提前遣出重将、猛将,投入更大的力量,以图一逞。
“是啊……乱中求胜,乱中求活。”听得张辽这般说,曹洪吭哧吭哧地干笑了几声。
曹洪也是久经沙场的果断武人,可这会儿却显得有些啰嗦,总想再说些什么。可没等他再度开口,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弩机扣下、弓弦弹动之响。
张辽默然起身,把头盔戴上了。厚重的盔缘都挡不住那可怕的声响不断贯入耳膜。
汉军连弩是一人便可使用的利器,规格并不巨大。若是单独一把,铜制弩机拨动的咔嚓声和弓弦的嗡嗡响声都很轻微。但上千吧连弩同时射,弩机反复扳动,就汇成了最可怕的索命之声。而索命之声,又立即被箭矢破空声和曹军将士们惨呼声压过。
十矢俱,只需百息。
曹洪以极度矫健的姿势跃身上马,厉声高喊道:“我部将士,随我向前!”
无数骑士轰然上马,瞬间提速,如同滚烫到沸腾的铁流涌入开阔平原。
这场铁骑突击的角度和方位,是特地选择过的,与此前轻骑袭扰的几处皆不相同,几乎绕到了汉军两个叠阵的侧后方。
铁骑出现的时间的位置,无疑出乎汉军的意料之外。骑士们尚在两百余步开外,汉军阵中就有长弓所箭矢和腰引弩的弩矢零星飞出。
这种零散的箭矢贯入身披甲胄的骑兵队列,就像是用箭矢去射击滚滚江潮大浪那样,几乎全无作用。偶有骑士面门中箭落地,身边的同伴也不停马,直接就从他的身躯上踏过去。
铁骑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