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处置结果下来之后,所有江南地面的势要豪右们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大明皇帝不满意仅有四家的结果,扩大打击面,可最后结果出来之后,只有吴塔宋氏被砍了人,其他的也不过是流放,这对所有势要豪右而言都是个不错的消息,大明皇帝对正经做买卖的商贾,并没有抱有偏见,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和当初大船到港,粮食的价格没有飞涨有很大的关系,若是酿成了民不聊生的恶劣后果,也不会等到现在处置了。
在查处哄抬粮价大案之后,江南的势要之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南下的大明水师。
在大明民间传说中,明太宗文皇帝下西洋的壮举,是是为了寻找下落不明的建文君。
靖难之役后,建文君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有人怀疑他可能是南下或者流往海外。在江南笔正的笔下,建文君不但得到中原百姓的爱戴,更得到了海外番国的广泛认可。
大抵就是正统二字,名正言顺。
因此朱棣登基以后,生怕民间说他是乱臣贼子所以他势必要找到建文君,令后者给予自己以名正言顺的皇帝资格,以利朱棣统治江山,同时与周边各国建立睦邻友好关系。
这种不靠谱的传闻,甚嚣尘上,甚至成为大明七下西洋的显学,包括了胡濙等二十七巡抚巡按天下,在民间传说中,也是朱棣要找自己的侄子建文君的下落。
建文君在宝座上,朱棣都不怕他,不在宝座之上,朱棣为何要怕他?当今陛下可曾有那么一次后悔亲手杀掉稽戾王?
之所以说这种理由荒诞,且不说建文君失道天下,有没有得到中原百姓爱戴,这海外藩国的广泛认可,更是无稽之谈,大明鸿胪寺卿马欢,乃是当年七下西洋亲历之人,他曾经整理过一份在建文四年的诸海外诸番的朝贡次数,四年时间,仅仅七次耳,其中朝鲜每年都要来一趟。
而在永乐三年,也就是第一次下西洋之前,仅仅三年的时间,海外诸番朝贡次数就达到了三十余次,而整个永乐年间,海外藩国共计朝贡超过了四百次,而且永乐年间朝贡次数,不算朝鲜朝贡,
因为彼时,因为文皇帝的后宫里有许多的高丽姬,朝鲜借亲故实朝贡,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朝鲜王给皇帝献高丽姬,绝非单纯的讨好大明皇帝,其背后还有广泛的利益牵扯在内。
大明南下西洋,是为了利益,这显然是毫无疑问的,打通元末乱世导致的海路封闭,为大明生产的商品寻找商路,扩大大明在南洋和西洋军事、政治、经济的影响力,进而安定大明海疆,保护国土安全,才是大明下西洋的原因。
显然这些正经理由,都没有皇家秘闻来的更加有趣。
国丈爷番都指挥唐兴、提督内臣大挡刘永诚带领的官船官贸,仅仅水师就有两百余艘海船,其中海宁号为旗舰,四百料战座舰共计七十二艘,五千料七桅、三千料五桅、千五百料三桅大船大约有一百余艘,其中包括了朝鲜的四艘三桅大船。
这两百余艘的海船完全隶属于大明朝廷的官船,共计有两万七千四百余名船员,仅仅舟师就超过了五百人,如此庞大的官船舰队之外,则是大明的商舶。
浙江、江苏、应天、凤阳、两湖的商舶完全集中在新港随水师南下,而福建、两广等地的商舶,将会在月港、电白港随大明水师南下。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无可计量,这官船加上商舶,这支南下的舰队,在电白港驻扎之时,便超过了永乐三年,郑和第一次下西洋的规模,当然和最大规模的第五次和第六次相比,规模上仍有不如。
当年的那些巨舶宝船,大明已经不会再造了,景泰年间的再下西洋,侧重点亦有不同,现今更加偏
重军事。
如此船队在海上行驶到地贸易,靠港船员规制管理等等,都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儿,好在唐兴知兵,处置起来,还不算吃力。
在六月初,大明南下西洋的船队过月港、电白港,至交趾的岘港停靠。
「夫君志在前往天边,这么大规模的船队,航行缓慢,还不如二三十条战船,乘风破浪来的快活。」今参局比较心疼唐兴,唐兴是那种自由散漫的性子,这种案牍劳形,对唐兴而言,极为熬人。
从今参局的话里,可以看出,对于大明而言,弄二三十条战船,在今参局心目中,就是最小规模了,再少,多少不符合大明天朝上国的身份,相比较泰西的三两条船的冒险行为,大明行舟,自有天朝上国的规制。
唐兴则是笑着摇头说道:「我可是皇亲国戚,我今日所有享受的自由,都是因为皇亲国戚的身份带来的,既然享受了权利,自然要履行义务,这是公德论里的核心理念,虽然劳累了些,不过还算有趣,算不上熬。」
公德论,大明至德亲王襄王朱瞻墡的大作,影响深远,或许哪天大明会亡,但是公德论一定会万古流芳。
大明的经济在高速发展的同时,道德理论也在不断的推陈出新,尤其是皇帝带头立墨翟的雕像,还搞了五大堂,十大历局,导致儒学士的地位,正在急速下降,虽然仍是显学,但再不革新,迟早完蛋的火苗已经烧了起来。
作为皇亲国戚的唐兴,当然要履行自己的义务,在皇帝有命的时候,自然要食君俸,尽君事了。
「说起有趣,我今日才知道,这帮商贾到了海上,原来是这个德行,在地上,虽然也是各种斯文扫地道德败坏,可是到了海上,这连道德都没有了,今日为了三箱香料,居然几百个舟夫打的你死我活,死伤过十余人。」唐兴不住的摇头,今天他去调停了一起矛盾。
这矛盾是到了交趾三司后,大明的商舶们开始就地贸易,就为了三箱香料,在大明的四方之地岘港,打起了群架,要不是这入港不得张弓填药的惯例仍在,这就不是十余人死伤了。
可想而知,这海上乱成了什么样儿,为了不到百枚银币的货物,就能如此大打出手。
「这海上争利,本就是生死有命,说不定一阵狂风巨浪,将船和人一起吞没,无法则无天自然百无禁忌了。」今参局端来了热水,伺候着唐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