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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冬的第一场雪已经下了,晋阳城一夜之间已是白茫茫一片。
李曜所住的王勃故居在雪景之中尤其带着浓浓的诗情画意,不过此时的李曜却没有吟诗作画的心情,一则是今日便要率军北上云州募兵,二则是家中的安排。
说来好笑,他如今尚未娶妻,便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自己半点功名未考,便已经有了一个今后的六朝元老为弟子——他称之为徒弟,但外间仍已“弟子”称呼。
如此一来,无家便也有家了。
赵颖儿一边在李曜背后为他梳头,一边传话筒似的说道:“小道子可聪明了,郎君布置的功课,他花不了多少时间便能做完。不过,他这孩子特别自律,做完了功课,就自己找书,钻进书里就出不来了!还好王子安这旧邸别的不多,书那是足够多的,他也不怕没事做。”
李曜笑了一笑,心道:“冯道好学,那是众所周知的事,王子安这座旧邸本身有多少王勃留下的书不好说,但我来了之后,燕然给我送来好几车书,那岂是好玩儿的,那些书我都许多没过,冯道却不像我这般忙,每天钻进去研究学问,没准也是好事。”
便笑着道:“他爱读书,总是好事,学问本就是一点一滴积累来的,趁如今年幼,烦心的事还少,正合该多读些书,待日后年纪大了,事情繁杂了,想读书,却也找不到机会,那才遗憾。”
赵颖儿抿嘴一笑:“郎君说的可是自家么?”
李曜哈哈一笑:“你怎知某说的便是自己,你觉得某起来有很多烦心事吗?”
赵颖儿摇头道:“起来是不像,但郎君的麻烦事挺多,总是真的吧?至于不像,要么是郎君体谅身边的人,不想表露出来,要么就是郎君太过厉害,这些放在旁人身上烦心不已的事情,在郎君来也只是挥手便能解决,是以才不烦心。唉,要是奴家有那么多事要操心,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李曜呵呵笑道:“你这般说来,倒是高你家郎君我了。该烦心的事,某也烦心呐……”
赵颖儿奇道:“郎君也烦心么?难道是募兵不易?亦或是镇州军与幽州军很是了得?再不然……就是担心与李都校的仇解不开?”
李曜摇头道:“都不是。募兵有何为难的?那群吐谷浑人今番遭了那么大的打击,马匹、牛羊都被大王收缴了许多,他们若是无人支援,这个冬天要饿死多少族人?就算他们想卖身为奴,本来若在平时,那些年轻有力的男子和年轻女子或许还能有人收留,可那些孩子和老人呢?而这次更加不同,云州本就是战区,受兵灾数月,谁家有那闲钱?有那样实力的,就必然是世家大族,可这些世家大族过去就被大王治理过,如今大王兵威极盛,他们谁敢收留吐谷浑人?就不怕激怒大王,害得百年家业一朝尽毁吗?是以,此番某去云州,不是去做什么募兵将军的,某是去做菩萨,去救苦救难、活人无数、万家生佛的……”
赵颖儿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才问:“郎君去找大王请命之时,就想到了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