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田东的一声令下,中军炮营的五十门神龙炮一起出了怒吼。颗颗炮弹撕开晨曦,呼啸着向城墙砸去,雨点一般的碎砖断石与炮弹的碎片和填充在炮弹之中的铅丸、铁蒺藜向四面八方迸射而出,交织成一片带着凌厉杀气的死亡之网,疯狂地、贪婪地追逐着城上叛军。大炮轰鸣声中,时而尖锐,时而沉闷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更时不时有人和马的残尸碎体从城头上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弧线,重重地砸在了城下。刚刚升起的太阳仿佛也被这样的人间惨剧所惊吓,顿时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以往明军编伍一向只重军籍,多按士卒籍贯编练成军。朱厚?敕命抽调各地卫所精锐营队组建营团军,算是打破了常规,时人虽不敢公然抗谏,但心中多有诸如“扰乱军制”之类的腹诽。但是,在去年的北京保卫战中,营团军表现出的战力令所有的人都刮目相看,与将骄兵疲的各省卫所军更无疑有云泥天壤之别。许多军中大将也敏锐地意识到了集结精锐部曲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拳头的重要性,在组建禁军之时纷纷效仿。张茂更是仰仗自己身为五军都督府都督,执掌全军军籍的便利条件,将各省勤王之师的精锐抽调组建了自己的中军。除了没敢打营团军神机营的主意,中军炮营几乎将全军优秀炮手搜罗一空。此刻为了弥补昨日的过失,这些炮手一个个竭尽所能,炮打得既快且准,炮弹直接往叛军的炮位上钻,很快就将叛军的多门火炮打哑了。
“大帅,大帅!”隆隆的炮声之中,蔡阳扯着嗓子,对和他一起躲在城墙背后的李明博喊道:“官军炮火太猛烈了,弟兄们实在是顶不住啊!”
“顶不住也得顶!”李明博喊道:“让火炮还击!”
“昨日就试过了,官军用的是御制神龙炮,我们的炮火打不到那么远。再者,官军专挑炮位打,炮手没被炸死,也都跑散了……”
李明博怒不可遏地骂道:“他娘的邱机处这个老杂毛,贪淫破戒,坏我大事!老子要把他碎尸万段!”
说完之后,他才猛然想起,邱机处那个老杂毛已经被官军第一炮弹轰得粉身碎骨,根本不劳他此刻才动手,便苦笑着对蔡阳说:“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即刻命手下的弟兄将那些厌胜之物朝城外泼出去!对了,再调一营人列队,一起朝着城外撒尿!顶不顶用就看这一招了!”
炮火纷飞,弹片可不长眼睛,蔡阳不想离开这暂时还安全的藏身之处,便推委着说:“炮火这么猛,谁敢顶着上啊……”
李明博叹了口气:“告诉弟兄们,谋逆是灭门的罪,被官军破城,全家老小都得死!还有,把督战队也调去!”
见李明博也说起了“官军”,蔡阳知道情势已十分危急,便咬咬牙说:“是,末将去了!”
蔡阳刚要起身,李明博突然又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问道:“那一营骑军可曾调出?”
“回大帅,方才末将已经派了下去。”
李明博点点头,说:“跟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再信我一次,坚决守住,便有一线生计。若是情势已不可为,我自会派人知会你,我们一起回中都。”他拍拍蔡阳的肩膀:“去吧!”
左右的亲兵手擎着盾牌护卫着蔡阳匆匆而去之后,李明博对身旁的一名亲兵说:“你马上去找你们队长,让他带人去接小夫人。告诉她,什么东西都不要了,赶紧跟你们走。接上小夫人之后,你们即刻前往南门,就在那里等我。”
军命难违,叛军兵士被督战队用刀子逼着,冒着头上飞舞的弹片碎石,将早已准备在城墙上的一桶桶狗血人粪朝下泼。另有众多兵士在城墙上站成一排,一齐解开裤子,朝城下撒尿。有的兵士被刚才那一阵猛烈的炮火吓得尿了裤子,此刻再也尿不出来,还被队官哨长劈头盖脸地用鞭子抽打。
田东从望远镜里看见城上的叛军如此乖张行事,不禁笑弯了腰:“**的贼配军,爷爷使的是御制神龙炮,杂毛老道作法都不怕,还怕你们那几根臭鸟!弟兄们,给老子狠狠地打,把他们的臭鸟给老子打烂!”
也看到了这一幕的杨博和戚继光相视一笑。杨博说:“逆贼技止于此耳!请将军令吧!”
“是!”戚继光喝道:“曹闻道、曾望听令!”
曹闻道、曾望一起躬身抱拳:“末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