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像是开闸的水,啪嗒啪嗒往下落,长发遮掩着眼睛鼻子哭红的鹅蛋脸,梨花带雨,顷刻间仿佛换了一个人。
赫连恒却因她这样的状况,着实措手不及,一会儿怒,一会儿哭,还有昨晚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足以说明不正常,她真的很不正常。
湛蓝一径的哭,发现眼前黑色的龙袍消失不见,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了泪,她一回头,却发现他正上前来,柔软的丝帕随即轻轻压在她的脸颊上。
“我还以为你被我嚷跑了呢。”她泪眼汪汪地瞅着他,反而因为他没走,眼眶里又有泪花泛滥,哭得越是像个孩子。
他强忍着心底那股异样的悸动,故作镇静地为她拭泪,动作轻柔地像是呵护精美脆弱的瓷器,生怕把她弄痛。“朕只是去找皇后的丝帕,并没想走,更何况,刚才皇后那通嚷嚷可没有吓到朕,朕没那么胆小。”
他半开玩笑的口吻,让她破涕为笑,“我刚才不是故意说那些过分的话,而且,我也不是喜欢穿金戴银挑挑拣拣的人。”
“皇后没错,都是朕的错,而且,朕昨晚晚膳的那番话才过分。”他口气温柔连自己都惊讶,生怕说错了话,又引得她疯疯癫癫。
“你也知道自己过分?”湛蓝一拳打在他肩上,“如果不是担心你的身体……昨晚我真的很想暴打你一顿!”
她这一拳不轻不重,倒是说不上痛,反而是她口中那句“担心你的身体”,他的心打得七零八落,“皇后若是打朕,可是欺君犯上的死罪。”
他的玩笑,没能让她笑,“赫连恒,我不会要你死的……”话出口,她怔了一下,不禁懊悔自己又说错了话。担心他听出什么端倪,她聪明地不再开口。
赫连恒却拥她在怀,满心感慨万千。
她说不要他死,却不知,完颜袭让她嫁来,就是要取他性命的。
她之前迟迟不出手,如今如此明确地表示不让他死,他却反而没有勇气再看她澄澈嫣红的眼睛……
湛蓝安静偎在他怀中,满脑子搜寻着借口,想要将刚才的话说得圆满。
“赫连恒,我不会要你死,但我要把这些头钗拿去典当。若是能换很多银子的话,我想拿出一部分捐给灾区的百姓,然后自己留一部分,做我自己的事。”
他挑眉笑了笑,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只道了一句,“好,只要皇后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呃……至于你昨晚说的计划,我不会扰乱的。”她转身从他怀中撤身,“其实我也想见一见真正的康辽人是什么样子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寝室,去招呼冬儿过来伺候洗漱。
赫连恒却错愕地愣在原地,她这会儿像是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完颜湛蓝。
用过早膳,赫连恒带着李益淳走出竹院,才问,“皇后的身体到底如何?”
“脉搏倒是正常,不过,依陛下之前的描述看来,可能是皇后娘娘连番重创,精神打击惨重,所以……”李益淳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这里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刀伤箭伤好医治,精神有病,要怎么治?“朕已经尽力顺着她,可有调制的法子?”
李益淳摇头,“臣无能!快乐与顺遂,是无法用药物搭配出来的。心病还需心药医,陛下可以找一个能让皇后娘娘保持正常的人,时常陪伴她。”
“谁能让她保持正常?她见了朕不是生气,就是说胡话,而且,朕也总是忍不住把话说重。”想起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样子,他颇有些头痛。最近,他越来越难在她面前保持理智。
“臣认为,夙焰门主……”提起夙焰的名字,李益淳很小心地抬眼看了眼赫连恒俊美的侧脸,见他温雅的气韵陡然冰冷,他忙又低下头去,“陛下,臣会想法子医治好皇后娘娘的失忆症,不过,恐怕只有夙焰门主,能让皇后娘娘敞开心扉,说出龙血草的下落……”
赫连恒骤然龙颜大怒,“放肆!朕叮嘱过你,不准提及龙血草,更不准在这里提及!”
李益淳忙噤声,单膝跪地,却从容不迫,脸上更没有丝毫慌张,“陛下,皇后娘娘当时若不在,凭陛下的武功,反而不会有此遭遇,她似对您有救命之恩,可……臣觉得,当时的状况,娘娘根本就是绊住陛下,伤害陛下!陛下若要报皇后娘娘的救命之恩,是人之常情,可陛下也该怀疑,当时那场刺杀,皇后娘娘也有可能提前知情!她毕竟是康辽人,是完颜袭唯一搁在心尖上疼宠的皇妹,陛下不值得为这敌国女子,舍弃性命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