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换下了皇后吉服,宫女们拿来一套艳红的蛟绡纱便服,金线牡丹,朵朵绽放在冗长的裙摆上,艳丽华贵,比礼服更隆重。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前,瞧着万金难求的衣裳,不禁又想起御天自言自语地那番话。
这个男人所谓的爱,就是将她打扮的花枝招展,炫耀给天下人看吗?她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人,他将她留在身边,终究会后悔!
她站在穿衣镜前,心思百转千回,估摸着赫连恒的布局,任由宫女们服侍更衣,却不经意地从镜子里注意到,左后方梳妆台处的一个头上戴了两朵蔷薇珠花的小宫女,将托盘上的蝴蝶香囊调换了藏于袖中。
她刚要开口叫那宫女上前来问话,就见镜子里忽然又多了一个俊雅的蓝发身影——没有内力,听力也差了,她竟没有注意到,御天是何时进来的。
他的视线也正盯着那个小宫女,偏那小宫女佯装正在整理托盘上的东西,浑然不知危险逼近。
湛蓝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眼见着他悠闲地踱着步子靠近那个小宫女,她心却咚咚如擂鼓,不禁为那宫女捏一把冷汗。
“叫什么名字?”
御天一开口,伺候湛蓝的几个宫人和那宫女,慌乱地忙都跪下去。
湛蓝佯装惊讶地侧首,“你来了。”
“嗯。”御天简单应了一声,便转身朝湛蓝走过来,眼尾上扬的狭长眼眸严苛地审视着她精致惊艳的妆容和衣装,仍是质问那个宫女,“朕问你话呢!哑巴吗?”
“奴……奴婢,名叫杏儿。”
他略一思忖,对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刚才做了什么?”
“奴婢……奴婢……”杏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撑着地面的两条手臂战栗地颤抖不止,“皇上恕罪,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奴婢……该死!奴婢知罪!”
话说道这里,她抿唇猛然暗一用力,人就瘫在了地上。
御天一阵狂风似地,冷怒冲过去,在杏儿身上狠踢了一脚,娇小的身躯阳面朝上,唇角处血液淌出来……
湛蓝震惊地踉跄退了一步,脸色苍白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提醒,“御天,她……她咬舌自尽了。”
“蠢东西,死有余辜!”他转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吓到你了?”
心口一团窒闷,湛蓝忙拍按了两下,才顺过气来,“没……我……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杏儿,正是酸甜美好的年纪呀!一个生命长成不易,成长更不易,凋落却很简单,只是一下,一切就这样终结了。
不过……死亡,对于这宫女来说,或许是最好的解脱,否则,她定会经历逼供的酷刑,就算能逃生,她没有完成任务,主子还是会罚她,终究是生不如死。
御天蹲下来,拉住杏儿的衣袖,从里面取出那枚调换的蝴蝶香囊,放在鼻尖轻嗅,分辨出其中混杂兰香中的一味几不可辨的诡异药香,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阴冷。
他恼怒低咒了一声,蝴蝶香囊在他掌间顷刻间化为一把粉末,粉末落在杏儿的脸上,尚看上去粉嫩的肌肤,竟顷刻间变成了可怕的暗红色,随即,便侵蚀出一个血洞……本是清秀的脸儿,顷刻间变得惊悚可怖,惨不忍睹,那个血洞仍是在不断扩散,不过片刻,头颅便被腐蚀掉大半……
湛蓝毛骨悚然地捂住口鼻,慌忙转开头去,不敢再看。
因为御天神秘阴毒的内力,因为那毒药强烈的毒性,她赫然明白了,那些官员为何会对御天如此恐惧。
直至此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惹上了一个怎样可怕的邪魔!
她痛悔不已,恐惧地忍不住颤抖起来。此时此刻,赫连恒定然是在气她的愚蠢吧!她应该跟他离开这座人间炼狱的。
御天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双肩在抖,便忙去洗干净手,才把她护在怀中,以身体挡在她和尸体之间,不让她再看到那恐怖的一幕。“来人,把尸体抬出去,挂到临幽道的宫墙上,谁敢在鸾宫里动手脚,就是这个下场!”
有护卫进来,迅速把尸体抬走,随即,四五个小太监抬了崭新的地毯过来,把染了血污的地毯换上,整个过程,一群人仍是配合默契,无一个人敢开口说一句话。
湛蓝再没觉得意外,她顺从着御天的搀扶,走出殿外,在廊下的贵妃榻上坐下。
宫灯映得整座寝宫辉煌富丽,院子里的牡丹争奇斗艳,花香浓烈,染透了整座鸾宫,再嗅不到丝毫血腥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