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道:“但不答允辽使,辽国必然出兵,到时候如何保社稷安危?”
吴充道:“陛下昔周世宗时,一旅之师尚可抗契丹,如今为何不敢?”
官家道:“那是五代战乱,但如今国家太平,朕必须保国家万全,子民万全!”
章越听了有点明白官家的想法,作为天子他考量的立场与他们做大臣是不同的。
官家不是怕打,是怕打烂了坛坛罐罐,所才想以攻为守的。
吕惠卿道:“陛下所言极是,富者自是惜命,贫者则不然,但为天下则不可怯弱!”
章越听到吕惠卿说到这里,也是感叹老吕人家不容易,他的才干不容置疑,为宰执他并没有错的地方,甚至很出色,自己想挑毛病也是挑不出。
为了反对而反对就没意思,章越也不屑如此为之。
王安石,吕惠卿劝了一阵,提出让官家先修政事再对付契丹。
反正就是你不能改变敌人,但可以先强大自己嘛。你自己强大了,敌人也就变弱了。
章越听了这话也没毛病,不过下面的话,章越就不认同了。
王安石道:“臣以为可使车为一军,以车御骑,方为我之长,契丹之短。但车之御法久废,可以让朝廷募人教学御车之法,必有精其事者。”
章越听了感到大为荒谬,王安石居然要搞车兵?
官家听了也不靠谱道:“古人坐席,今人坐椅,时不同,车未必如骑之便。”
王安石道:“马上弓失不若车也。”
官家道:“正是。”
吕惠卿又道:“陛下,臣以为古法七十五人之将,三人在车上,非特弓失,又以居高指麾。今若用军器监所造战棚车,可破契丹,效当初齐桓公破山戎之事。”
吕惠卿又道:“当年管仲治齐,齐虽少甲兵,但罚民以戟赎罪,故甲兵充足。以今天下之财,造此甲兵固不难。”
章越出班道:“陛下,吕惠卿此言荒谬绝伦,制战棚车实劳民伤财之举矣!”
吕惠卿闻言又惊又怒,但这表情虽是一瞬之间,可是还是表露无遗。
在场之人都看到吕惠卿此刻表情,甚连官家也不例外。现在吕惠卿脸上又重新换上笑容,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笑容牵强至极。
王安石,吴充也吃惊,他们没料到章越居然在位列宰执的第一御前会议中,就当众批评吕惠卿的政见!
连一刻都等不了了吗?流程都不走了。
章越则道:“诚如陛下所言,古人坐席,今人坐椅,早有不同,时不同,用也不同。”
“春秋时以车称雄,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便以骑易车,之后罕见以车胜骑,为何?诸位骑过马便知道,马镫马鞍之物,春秋时无,汉时方有。”
“骑兵有了马镫马鞍,便可从马上站起身来,甚至空出双手持弓箭,但春秋时没有马镫马鞍,如何双手持之?故而齐桓公以车破骑,大破山戎!”
“但如今再以车破骑,还大量制造棚车,对抗辽国骑兵,劳民伤财不用说。”
“这与刻舟求剑,缘木求鱼,有什么分别?”
说完章越看向吕惠卿,而吕惠卿气得脸都紫了。
章越心道,身为执政就是舒畅,想骂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