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春节,太原军民过得非常热闹,也非常开心。刚刚进爵晋王的李克用特意令人将朝廷奖赐的三十万缗赏银全都置办成了年货,挨家挨户地发给了太原百姓。因而,太原城里人人喜气洋洋,从腊月开始就唱大戏、闹社火、放花灯,一直闹到正月底。
此时的李克用真可谓春风得意,舒心之极。去年,他不仅夺占了幽州这座雄藩大镇,还让他的女婿王珂成为河中之主,并且剿灭了王行瑜、威慑了李茂贞、韩建,天下人都在传扬,是他李克用保住了大唐朝廷,甚至已有人拿他与郭子仪相比。
朱温眼见得李克用志得意满,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他对敬翔道:“眼下,幽燕、易定、河中、潞州、邢洺已尽在李鸦儿掌控之中了,王镕已与其结盟,甚至于连魏州的罗弘信也与他暗地往来,眼见得整个大河之北,几乎尽为李鸦儿所有了。如今,长安、关中乃至关东,都在他李某人势力之下;而我等,唉……”
敬翔听朱温有气馁之意,反问道:“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时,刘备尚寄居人下呢!主公当初率五百人来大梁赴任时,可曾想到有今天之局面?”
朱温嘟囔道:“当时想的是如何能在这四战之地生存下来,至于今天这个局面,的确是想都不敢想。”
敬翔再问道:“主公可想过其中原因吗?”
“时事所逼,不得不如此啊!”
“并不尽然!”敬翔说道,“主公千万不要单从军势、辖地去看这些问题。依敬某看,主公至少有三个方面是李克用所无法比拟的!”
“哪三个方面?请先生明言。”朱温兴趣大增。
“其一,主公好学,好学则眼界日趋宽远,主公当初只是一介武将,如今堪称文武兼备;其二,主公奉礼,奉礼则为事令人信服,主公一直尊奉朝廷,朝廷自然也依重主公;其三,主公重才,重才则事由人为,人必尽心,主公眼下已是文武满帐,各尽其能。”
朱温连连点头,
“反观李克用,则刚好相反!”敬翔继续言道,“李克用几乎不知书,因而其眼界自然不宽,仅仅是依赖武力,快意恩仇;李克用骨子里是忠于朝廷的,但他却很少以朝廷名义行事,这就让天下人觉得他穷兵赎武,动不动就侵伐藩镇;李克用帐下,人才不能说不多,但他用人全凭自己好恶,盖寓本是武人,才具平平,但他却对其言听计从;李存信一败再败,但他却一直把他视作帅才;刘仁恭奸雄之人,他却将幽州重镇托付给了他;如今他又将河阳重地委托给了对他满腹怨气的李罕之;至于李存孝、薛阿檀、康君立、安知建等辈,均是李克用不善用人而枉送了性命的。”
朱温越听越觉舒心,笑道:“先生对李克用可谓知之深矣!”
敬翔道:“十几年过去了,李克用除了更加骄横,其它一无长进!所谓盛极必衰,我料李克用风光之日,已不会太长了!”
朱温大奇,拽着文词说道:“当次李鸦儿春风得意之时,先生此言真乃匪夷所思也。”
敬翔道:“主公且拭目以待。主公眼下还应按照既定方针,尽快攻取兖郓,固我根本。依敬某看,主公与李克用决战之日已经不远了。”
朱温信心大增,问道:“兖、郓一体,依先生看,咱们当以何计攻取?”
敬翔道:“郓州北临黄河,西、南面皆为平原,东去三十余里就是远近闻名的梁山,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再者说,与兖州相比,郓州之兵更盛,一旦击溃朱暄,既可围兖州而打郓州之援,待郓州兵力消耗殆尽,既可各个击破。”
朱温大为叹服,当即亲率六万大军向郓州进发。
汴军行至大仇,敬翔对朱温道:“据细作来报,郓州有步骑军近六万人。去年,李克用遣沙陀军增援兖、郓,其中,史完府、何怀保率三千骑军驻扎在郓州,李承嗣、史俨率一万步骑驻扎在兖州。朱暄、朱裕老而知兵,若探知主公亲率大军来攻,必会依城而战,朱瑾也定会率大军救援,如此,我军必然要与兖郓过早的决战,但我军眼下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旦不如意,情势实在堪忧。”
朱温笑道:“先生既有此想,定有对敌之策了!”
敬翔道:“大军可在此地安营,然后,如此如此,方可将朱暄大军调出郓州坚城。”
朱温依计,令大军在大仇安营扎寨。随即,各将皆依照敬翔所瞩,领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