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颢不屑地“哦“了一声,说道:“张某能有何事,需要二位帮助?”
严可求脸色凝重地说道:“扬州人都知道,张公与徐温一同受先王顾托,眼下,满城都在议论说张公欲夺徐温的牙兵,这才将徐温赶出扬州,以便将其斩杀,是这样的吗?”
张颢一脸无辜地说道:“是他自己要走,我可没这个意思。现在他已经离开扬州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严可求说道:“徐公尚在打点行装,还没走呢!不如我们一起去劝劝他,省得有人说你要害他。”
张颢无奈,只得和严可求、李承嗣一同前往徐府。
三人一到徐府,就见徐温和几个儿子正忙里忙外地在收拾东西,门外还停着一辆大车。严可求假装不解地问道:“徐公,你这是干吗?”
徐温答道:“徐某正在收拾行李,这就要赶往润州赴任了。”
严可求假装生气地责骂道:“古人不忘一饭之恩,杨公待你恩重如山,如此负恩之事你也能做得出来?现今幼主刚刚嗣立,正是多事之时,你却只顾自己到外面去享清闲,你这样做,对得起先王吗?”李承嗣也随声附和。
徐温连忙认错道:“严先生责怪的是,是徐温自私了。只要诸公不嫌弃徐某,徐某愿意留下来,唯张公马首是瞻!”
话到这里,张颢就不好阻拦了。就这样,徐温终于没有离开扬州。
张颢回到家中,越想越觉此事可疑,最后终于想明白了——他的好计,全让严可求给搅了!他越想越气,便又故技重施,令纪详假扮盗贼去杀了严可求。
纪详当晚潜入严可求家中时,严可求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纪祥大喜,正要举刀行凶,严可求却突然抬头说道:“我已等候壮士多时了,壮士此来定是受人所托。既是如此,请壮士且慢动手,待我留书一封给吴王,说明我乃自杀而死。否则,他必会追查行凶之人,到时候,定会惹得扬州一片混乱的。”
纪详此时也不怕他有什么花样,就答应了他。严可求面色从容地持笔疾书,纪详手握刚刀,定睛看去,只见严可求所书,字字真情,句句忠壮,不禁耸然动容,到了最后,纪详已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竟弃刀跪拜道:“先生忠肝义胆,义薄云天,真长者也!我若害你,又与禽兽何异?”说罢,举起钢刀就要刎颈。
严可求连忙止住,说道:“壮士不必如此,你可从我家中取些财物,就说没找到我,遣你之人大不了责骂一顿,不会为难你的。”
纪详依计取了些财物去回复张颢,张颢怒道:“我要的是严可求的首级,要这些财物干什么?真是没用的蠢货!”责令他一定要设法尽快杀了严可求。
纪详走后,严可求连夜赶往徐温府,将张颢指使纪详刺杀他的事告诉了徐温。徐温听罢,怒声说道:“张颢倒行逆施,滥用下作手段,不除掉此人,不但你我难保性命,就连整个吴国恐怕也难以安定了。”
“不错,张颢不死,扬州不宁!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能派刺客,难道我们就不能吗?”
“不知严公可有合适的人选?”
“此事我已想好,非钟泰章不可!”
严可求所说的钟泰章,乃是合肥人,时任左监门卫将军,此人一直与张颢不睦,且与严可求交往密切。
徐温依计,密令亲将翟虔前往钟泰章家中,按照严可求所说,告诉了钟泰章。钟泰章闻言大喜,当晚就召集了三十名壮士,歃血为誓。徐温担心钟泰章不能成事,半夜过后,他又遣翟虔去探听消息,传徐温之言试探钟泰章道:“徐温家有老母,担心大事不成,此事不如就算了。”
钟泰章却回道:“话已出口,恰如箭已在弦,怎可停手?”徐温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天还未亮,钟泰章即率领三十名壮士摸进了张府。张颢万没想到会有人前来刺杀他,竟在睡梦之中就被钟泰章割去了脑袋。
天亮之后,徐温即在大殿之上公布了张颢弑君罪行,并称已奉太夫人之命将其斩首了,随后又下令将纪祥绞死在扬州街市之上。临刑前,徐温特意去牢中看望了纪祥,并许诺,他定会善待纪祥父母及子女。纪祥大是感动,临刑前,竟将张颢指使他弑杀杨渥的前前后后当众向扬州市民说了一遍。淮南将吏、扬州市民本来对徐温之言将信将疑,听罢纪祥供述,方才信以为真。
随后,徐温亲至吴王宫西宫将事情始末禀告给史太夫人。史太夫人大为恐惧,泣道:“我儿年幼,难当如此祸难,老身别无所求,只要能让我家百余口人平安地返归庐州,就是徐公的大恩大德了。”
徐温惶恐万状,连连叩首道:“张颢弑逆,不诛不足以定淮南,请太夫人放宽心,徐温定当尽心竭力辅助新王,以报答杨公知遇之恩。”
史太夫人这才心中稍安。
当初,张颢与徐温共谋弑杀杨渥的时候,徐温曾故意用言语激张颢道:“若用左、右牙兵共同起事,用心定会不一,不如只用我右牙之兵。”张颢果然中计,担心徐温独成大功,故而坚不同意,徐温只好言道:“那就只用张公的左牙吧。”张颢这才同意。到了此时,有司追究逆党,弑杀杨渥之人自然全都是左牙之兵。
扬州人都知道,徐温和张颢一向交好,因而,之前虽有纪祥临行前的供述,但仍有好多人怀疑徐温参与了张颢的逆谋,尤其是史太夫人和杨隆演,更认为徐温乃张颢同谋。至此,徐温才算彻底撇清了。
杨隆演对徐温由恐惧到疑忌,由听命到仰赖再到信重,最后索性将左、右牙军都交给了徐温,以其为左、右牙都指挥使,以严可求为扬州司马。自此,淮南军府之事便都在徐温掌握之中了。
很快,扬州即安定下来,徐温便请求杨隆演大赏平逆功臣。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几乎所有的将校都赏遍了,唯独没有奖赏钟泰章!钟泰章当时并没说什么,只是过了很久之后,他喝醉了酒,与诸将争论的时候,才将此事说出。便有人密告给徐温,说钟泰章心有怨言,将不利于徐温,须得将其除去方能杜绝后患。徐温却连连拍着额头道:“这不怪泰章,是徐某的错!我怎么把最大的功臣给忘了!”当即擢拔钟泰章为滁州刺史。
徐温为人性格沉毅,节俭质朴,虽然文才平平,但却明达情理。张颢用事之时,刑戮既酷且滥,而且还纵容亲兵剽夺市里。徐温反其道而行之,他对严可求道:“大事已定,我与严公等当力行善政,一定要让人解衣而寝。”遂立法度,禁强暴,举大纲,强武备,不久,淮南即军强民安了。
徐温用人不疑,将军旅之事全都委托给了严可求,财赋之事则委托给了支计官骆知祥。二人皆大为称职,因而,吴国之人皆合称二人为“严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