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厚颇为犹豫,说道:“当郢王弑逆之时,杨某没有立即征讨;眼下君臣之分已定,无故改立,妥否?”
马慎交道:“郢王以子弑父,以臣弑君,实为窃国逆贼,有何君臣之分?均王乃先帝嫡出,为君为亲,都是名正言顺的。杨公不为国考虑,也该为自己考虑啊!不然,倘若均王一旦事成,杨公将何以自处呢?”
杨师厚闻听此言,这才惊悟过来,拍案道:“差点误了大事!”当即遣其亲将王舜贤赶往洛阳,让他密与赵岩、袁象先谋议,又遣马步都虞候朱汉宾率军屯兵于滑州,以为外应。
杨师厚原本为人纯朴、恭谨,深为朱温赏识,故而,经常委以重兵大镇。然而,杨师厚自有魏州之后,似乎换了个人一般,竟然居功恃众自傲起来。朱温被害后,他更加有恃无恐,不但专割财赋,而且还暗地里建置了银枪效节军。银枪效节军有兵士数千人之多,皆为骁锐之士,杨师厚纵恣豢养如家兵一般。至此,罗绍威以“六州之错”铲除的牙军,似乎又“起死回生”重新回到了魏州。据说,银枪效节军所用的银枪,枪杆材料很难十全,只有魏州石屋的木材才最为适用,银枪效节军的枪材,大都采于此地。
怀州之乱时,龙骧军将刘重遇被霍彦威、王宴球擒至洛阳斩杀后,仍有不少怀州龙骧军士逃匿于民间,朱友圭不肯罢手,特地下诏令各地缉拿脱逃的怀州龙骧军卒,一旦抓获,即灭其全族。此时,大梁尚有左右龙骧都。朱友贞先是伪造了一份朱友圭的诏书,“诏书”中命大梁的龙骧军立即迁往洛阳。随后,朱友贞又遣人在龙骧军中散布道:“新皇帝因为龙骧军曾经叛乱,对龙骧军一直恨之入骨,此次把你们骗到洛阳后,肯定会将你们全部活埋!”而且还说,“新皇帝已有密诏给均王了”。
龙骧军士一听,尽皆忧惧不止,但又将信将疑。于是,众龙骧军士约齐之后一同到均王府中,恳求朱友贞出示“密诏”。朱友贞起初假装不愿,后来才把“密诏”拿给众人看。龙骧军将士一看,果如谣言所说,人人就都信以为真了。众军士既忧且恐,哀求朱友贞给他们指一条生路,甚至有人当场就哭了起来。
朱友贞趁机说道:“先帝苦战三十余年,你等皆风云际会,跟着先帝千征万战,这才创下如此基业。眼下,以先帝之明尚中人奸计,你等又怎会有逃避之处呢?事到如今,本王也是为难:如若遵从‘密诏’,本王又怎能忍心加害你们这些为国出生入死的勇士呢?如若不遵从‘密诏’,新皇帝不但不会放过你们,恐怕连本王也要性命不保啊……”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众龙骧将士也都跟着号泣哭喊,一时间,均王府内,一片哭嚎之声。良久,突有一名龙骧军校高叫道:“事到如今,哭嚎又有什么用呢?我听人说,先帝是被新皇帝弑害的,我等何不除此弑君逆贼,拥戴均王为君呢?”此言一出,众将士当时就静了下来。
朱友贞妻弟张汉杰见状,趁机说道:“这位将军所言不差,赵岩前几日来均王府颁布伪诏时,就把郢王谋弑先帝的内情透露给了均王。你们想想看,郢王平日里纨绔姿横,又不是先帝嫡出,先帝怎会将大位传给他呢?均王乃元贞皇后嫡出,为人仁厚端谨,一向为先帝所宠任,听赵岩说,先帝本想将大位传给均王的,并要将郢王外放为莱州刺史,郢王这才恼羞成怒弑君篡位的。如今,郢王奸情已露,听说魏博杨令公已经准备起兵了,你等何不趁机诛此逆贼、立均王为帝呢?”
众将士闻听此言,群情顿时激昂了起来,纷纷高呼:“诛逆贼!立均王!”
朱友贞心内暗喜,当即举起一张朱温的画像,对众将士欷歔道:“郢王贼害君父,违天逆地,又要屠灭亲军,天地不容!你等只有前往洛阳擒取逆竖,告谢先帝,才可转祸为福啊!”
众龙骧将士闻言,登时热血沸腾,踊跃欢呼道:“我等唯均王马首是瞻!”随即,众人共请均王为主,人人举臂高呼:“万岁!万万岁!”
朱友贞当即遣人前往洛阳,将此事告诉了赵岩、袁象先、霍彦威、王宴球、王舜贤等人。众人大喜,决定立即起事。
二月十七日,袁象先率禁军千人突然闯入了宫城,朱友圭闻变,大惊失色,连忙与其妻张氏及冯廷谔逃到北垣楼下,正要逾城而逃,猛听得墙外人声鼎沸,“诛除弑君逆贼”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朱友圭知道,他此时已经走投无路了,便令冯廷谔先将张氏杀死,然后又令他将自己杀死,冯廷谔闭着眼睛杀掉朱友圭夫妇后,也横剑自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