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厚葬朱瑾之后,第二天就病愈了。他怀疑诸将皆参与了朱瑾之谋,欲大开杀戒,趁机铲除异己。徐知诰、严可求听说后,连忙将徐知训平日的所作所为,以及朱瑾为何杀他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温。徐温听罢,责问徐知训属下将佐为何不及时规劝、匡救,并将他们尽皆治罪。徐温后来听说,众将佐之中,唯有刁彦能屡有劝谏之书,徐温对其大加厚赏。
徐温丧子,自是大恸,但他更关心的是谁来接替徐知训以掌控扬州权柄。此时,徐温诸子尽皆柔弱,都无力执掌大局,只有徐知诰文武兼备,熟知军政大事,且又宾客满幕,最后终于决定让他来执掌吴政。杨隆演只好按照徐温的意思,以徐知诰为淮南节度副使、内外马步都军副使、通判府事,兼江州团练使;以徐知谏掌管润州团练事。一切办妥之后,徐温这才离开扬州,又回到了金陵。自此,徐温总揽吴国大纲,其余政务,则全都委托给了徐知诰。
徐知诰掌政之后,以宋齐丘为谋主,待人治政一反徐知训所为,对吴王恭敬有加,对士大夫谦谦有礼,御众以宽,约身以俭。先是以吴王之命,免除了天祐十三年之前的全部赋税。然后又颁布政令,求贤才,纳规谏,除奸猾,杜请托。没过多久,士民即翕然归心,即便是宿将悍夫也无不悦服。
之前,吴国设有丁口钱,又按照田亩缴税,致使钱重物轻,百姓负担极重,怨言颇多。宋齐丘对徐知诰说道:“金钱不是地里长出来的,也不是桑树上结出来的,现今让百姓缴纳金钱,其实是让百姓弃本逐末。恳请罢除丁口钱;改令百姓缴纳粮食、布帛、丝绸,粮食、布帛价值一千钱者可抵三十税金。”
徐知诰道:“若如此,每县每年损失的金钱可能要数以亿计啊!”
宋齐丘道:“这个不用担心,国民既然富有了,国家又怎会贫穷呢?!”
徐知诰大悟,当即罢除了丁口钱。自此之后,江、淮之间,荒土尽被开垦,贫地尽被改良,不久即桑柘遍野,稻谷满地,吴国自此开始日渐富强起来。
徐知诰为招募人才,特意在扬州兴建了一座延宾亭,四方之士皆慕名而来。随后,他又密派人打探民间情势,凡有婚丧匮乏者,便赠以钱财。而他自己,即便是盛暑之时,也不张盖、不操扇,有人呈进伞盖,他也推托不要,说道:“士众尚多暴露于酷日之下,我怎可独自享用此物呢?”因而,徐温虽然遥掌大权,但吴人之心却早归徐知诰了。
徐知诰镇守润州之时,严可求就曾对徐温言道:“二郎君非徐氏亲子,但推贤下士,人望颇归,若不除之,恐为后患!”徐温不听。徐知诰秉政后,严可求又屡次劝徐温以次子徐知询代替徐知诰秉持吴政。徐知诰听说后,便依照骆知祥之谋,将严可求调离了扬州,让他到楚州任刺史去了。
严可求离开扬州后,心中就更为忧惧了,竟然偷偷地前往金陵对徐温献计道:“唐亡至今已经十二年了,而我尤未改天祐年号,也算是不负唐室了。然而,吴国之所以征伐四方,能建下如此基业,就是因为我们常以兴复唐室为名义。不过,眼下形式已大为不同了,梁、晋于黄河南北日日对战,梁兵屡败,国势日衰,眼见得河东李氏很快就要复兴了,一旦李亚子称帝,主公能北面为之称臣吗?”
徐温道:“徐某也正有此忧虑,不知严公有何主意?”
严可求道:“不如先建吴国以系民望。”
徐温深以为然,他早就觉得自己的权位太重,但职爵太低,做事很不匹配,于是上书吴王道:“现今大王与境内诸将皆为节度使,虽有都统之名,但不足以统驭诸将,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请大王建立吴国,称帝而治。”不想,吴王杨隆演却始终没有答复。徐温大为疑惑,只好咨问严可求,严可求道:“所谓三让而尊,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徐温便将严可求留在了金陵,让他专门谋划吴王称帝之事。徐知诰知道,严可求与徐温的关系非比寻常,要想除掉他,至少眼下是万难做到的。既然如此,就只能想法笼络他了。宋齐丘献计道:“闻听严可求之子严续颇有才学,明公何不将令千金嫁给他呢?”徐知诰大喜,当即遣骆知祥向严可求提亲,严可求倒也没有推辞,就这样,徐知诰与严可求结成了儿女亲家。
徐知诰见宋齐丘满腹尽是济世之才,而且精于术数,一直想委以重用,但徐温却不喜欢宋齐丘。徐知诰无奈,只好以宋齐丘为殿直、淮南军判官。宋齐丘倒也不在意职位的高低,徐知诰因此对他就更加信重了,一有空闲就与宋齐丘密谋计议。夏日,二人在水池正中的亭台之上密语,经常谈至深夜;冬天,二人便在正堂之中,将屏障全部撤除,只放置一个大火炉,相对而坐,谁也不说话,只是用铁箸夹着木炭写字,写罢,又全部抹去,不留痕迹。因而,他们所谋之事,外人根本无法得知。
本想前往洛阳举行郊天大典的朱友贞灰头土脸地又回到大梁后,连忙令赵岩、张汉伦兄弟调集境内之兵,布置防线,以阻止李存勖的南进。张、赵东拼西凑,总算是调集了近二十万人马,但在选择主帅人选上,却遇到了难题,最后张汉伦推荐滑州宣义节度使贺瑰,朱友贞大为奇怪,问道:“先帝生前虽然喜爱贺瑰,但却从未重用于他,一个领兵从未超过万人的偏将,如何能率领数十万大军抵御强敌?”
张汉伦道:“贺瑰平定庆州有勇有略,难道不是帅才吗?再者说,谁人生来就是帅才啊?”
朱友贞一听有理,当即颁旨,以贺瑰为北面行营招讨使、同平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