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闻听梁帝朱友贞毒杀了刘浔,心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惋惜。但他自己此时也对一人颇不放心,此人就是“银枪大将”李建及!近来,有不少将吏多次在他耳边说,李建及收买军心,恐有异志,不可让他掌典亲军。李存勖反复斟酌后,终于免去了李建及的兵权,改任他为代州刺史。
李建及乃晋军中知名的骁将,常常手持银枪横冲于军阵之中,如今无故让他离开军阵,不免有些怏怏不乐。他自幼遭遇祸乱,久从战阵,矢石所中,肌无完肤,如今却因大功而被疑忌,心中不禁大为郁愤。到代州没几个月,就郁郁而终了,享年五十七岁。
李存勖在德胜军中听到李建及的噩耗后,不禁又哀又悔。正在这时,一位镇州军将自镇州来到了德胜军中。此人姓符名习,说是奉赵王之命,来接替张文礼执掌赵军,请张文礼即刻回镇州。
李存勖一向不喜张文礼,此人好大喜功,为人刻薄。他始终不明白,赵王又是收他为养子又是把他用作赵军统帅,真不知看上了他哪一点?而眼前这位符习将军,却是敦厚有礼,英气勃发,隐隐然有大将之风,李存勖一见,心中就颇为喜爱。他对赵王无故将张文礼调回镇州一事,颇为好奇,因而,张文礼一离开德胜,他便问符习道:“符将军可知道赵王为何要把王将军调回吗?”因张文礼改名为王德明,李存勖故此称呼张文礼。
符习答道:“回晋王,我家赵王之所以召太保回镇,是想委以重任,听说是让他典掌镇州军政。”
李存勖一听,不禁深为赵王王镕担忧。
李存勖的担心不是没有原由的。自从晋、赵结为坚盟以来,晋军屡获大捷,地域日渐广大,身为晋王的李存勖一直没有懈怠,必欲灭朱梁而后罢,而且一再表露出他要一统天下的宏愿。但是,远在后方的赵王王镕却渐渐懈怠了,已经在开始享受“太平”之乐了。他自恃外有李存勖盟好,内消战乱之患,王家又世代镇守赵地,深得赵人之心,故而,便觉得自己可以安享富贵了。于是,他就在镇州大兴土木,将赵王府建造得殿阁林立,随处都是园林池榭,奇花异木,其富丽堂皇,堪称一时之盛。
王镕自幼极为聪悟,但为人好仁而不习武,因而从不主动出兵,若有外兵来攻,他则常常请求邻镇之兵来救。当此乱世之时,诸镇皆战火纷争,唯有镇州兵祸最少。赵人也都乐享承平,豪绅士女整日里褒衣博带,竞相夸侈嬉游。王镕更是骄于富贵,又喜好左道,炼丹药,求长生,时常与道士王若讷等游览西山,登王母祠。后来,又在西山广建馆阁、庙宇,经常前往游览,登山临水,乐不思归,每次都是流连数月方才归城。
王镕每次前往西山,幕僚士卒陪同者都不下万人,往来花费甚为庞巨。一次两次倒还罢了,他却经常如此,军民渐渐就心生不满了。王镕整日里豪游,长年不亲政事,军府大事都委托给了幕僚宾佐,行军司马李蔼主掌外务、宦官李弘规、石希蒙主管内务,对外用兵则委托给了养子王德明,也就是张文礼。
张文礼一直率领镇州兵跟从李存勖与梁军对战,时间一久,王镕就有些思念他了,而且还想把心腹大事委托给他,这才令都指挥使符习将他替回了镇州。
张文礼回到镇州后,王镕便将一应军政大事全都交给了他。他自认为再无后顾之忧了,可以放心地去游玩了。不久,就又到西山去了,而且,这一次,他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李弘规却担心镇州生乱,一再催促王镕尽快回城,好说歹说,王镕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西山。
石希蒙却根本不明白李弘规的心意,他见王镕玩兴正浓,根本就不想回城,晚宴之上,便又劝王镕再到其他地方游览,王镕大是高兴。李弘规见状,连忙劝阻道:“晋王正在夹河与梁军血战,栉风沐雨,亲冒矢石,我王负责供给军资,政务甚是紧急,而大王却耗费军国之用为游嬉之资,晋王若是知道了,能不怪罪吗?何况,眼下正是艰难之时,人心难测,大王久空府第,月余不返,万一有奸人为变,闭关相拒,那将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