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游弈将李绍兴率小队骑军打探军情,偶然在清丘驿南遭遇了几个梁军散兵,梁军散兵大惧,望风而逃。消息传到段凝耳中,段凝竟误认为唐军已从上流渡过黄河了,不禁惊骇失色,竟自恃宠爱,当面数落王彦章,抱怨他不会用军,纵敌深入。王彦章知道他这个统帅是敬翔拼了老命争取来的,他也知道段凝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直不听号令,但他总是克制着,尽量不与段凝发生冲突。段凝素来嫉妒王彦章之才能,谗附赵岩、张氏兄弟,在军中屡与王彦章相违戾,一面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唯恐王彦章建功,一面想尽办法寻找王彦章的过失,然后再夸大其词地上奏梁帝朱友贞。王彦章对此早有察觉,但军事紧急,他一直无暇顾及。此时,他已忍无可忍,便对其连声喝斥,责问他不听号令之罪。
段凝怀恨在心,连夜遣人送书于赵岩、张汉杰,说王彦章经常抱怨“赵、张等人皆为小人,蛊惑圣上,当权乱政”,并扬言“待我成功之时,必还京师,尽诛奸臣以谢天下!”
赵、张看罢段凝书信,对王彦章恨得牙齿发痒,密谋道:“我等宁死于沙陀之手,也不可为王彦章所杀。”于是,一有机会就在朱友贞跟前诋毁王彦章。每有捷报奏至,赵、张则全部归功于段凝,一有军情不顺,就全都归罪于王彦章。因而,朱友贞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王彦章有功。而且,他自己也担心一旦王彦章大功告成,敬翔等老臣将会内外联合,他就难以制约了。终于,他借着王彦章回军杨刘一事,将王彦章召回了大梁,令其率军前往泽州,与董璋一起镇守泽州。并下诏以段凝为监军,让他临时接替王彦章统帅大军。
此诏一下,大梁一片哗然。敬翔、李振屡请罢免段凝,朱友贞却道:“段凝屡有功勋,又没有过失,为何要罢免他?”
李振又一次说道:“等到段凝有了过失,社稷也就危殆了!”
段凝尚还不足,又大肆贿赂赵、张,求为正式的招讨使,敬翔、李振据理力争,坚决反对;赵岩、张汉杰却力推段凝。最后,朱友贞执意下诏,以段凝为北面招讨使,也就是伐唐大元帅。这一下,众元老宿将也都被激怒了,全军将士更是不服,就连一向很少说话的天下兵马副元帅张全义也坐不住了,对朱友贞奏道:“臣为副元帅,虽然年老衰朽,但仍能为陛下扞御北方。段凝年轻晚进,论功论名皆不能服人,眼下众议汹汹,老臣担心会给国家带来不测之忧。”
敬翔苦劝道:“将帅深系国家安危,现今国势危殆,陛下怎么还不放在心上?”
但朱友贞却固执己见,根本就听不进去。
王彦章听说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竟飞马驰至京师觐见朱友贞,边以朝笏画地,边诉说每一战之详细战况,如何布阵?如何行军?如何破敌?将军是谁?兵士有哪些?……边画边说,起初声音并不太高,但说到忘情之处,似乎又回到了当时的战场之中,便忘了自己是在向天子禀奏了,声音不免就高了起来。赵岩大怒,大声呵斥道:“王铁枪,你竟敢如此对陛下说话,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王彦章这才惊醒过来,不仅大汗淋漓,连连向梁帝赔罪:“臣忘情了,请陛下恕臣不恭之罪。不过,臣所奏,的确是实情,但有一字虚假,臣情愿甘受斧锧之刑。”
朱友贞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朕不怪罪将军,将军辛苦,还是回家休养去吧?”
王彦章还想说什么,但赵岩却阴沉着脸厉声道:“怎么,还不领旨谢恩,难道你想抗旨吗?”
王彦章强压怒气,恨恨地看了赵岩一眼,只好出殿回府。
李存勖率大队唐军抵达邹家口后,闻听王彦章罢职离去、段凝为帅,不禁大喜,即令元行钦率骑军直逼梁营。段凝令亲将段琪率军迎战,只一个照面,元行钦就将段琪挑于马下,梁军大惊,纷纷溃乱逃散。李存勖又令夏鲁奇密率精兵趁夜用火筏将梁军连舰尽皆焚毁,段凝闻讯大惊,连忙解了杨刘之围,率军撤回了杨村。唐军自后追击,梁军损失惨重,士卒被箭射、溺水而死者达万人之多,黄河南岸,到处都是梁军丢弃的资粮、铠甲、兵器。
唐军终于又一次屯兵在了德胜南城。
李存勖进入杨刘后,对李周厚加抚慰,赞道:“若不是爱卿守住杨刘,我大事实难成功啊!”李周连称不敢。
次日,光禄卿兼兴唐少尹任团自魏州来见李存勖,一见李存勖,便哭道:“请陛下为臣做主。”李存勖问其何事,任团说道:“宰相卢程租借了一位驴夫,却让兴唐府支给费用,府吏回答说没有先例,卢程就恼羞成怒,对府吏痛加鞭笞。微臣听说后,就去劝说卢程。不想,卢程一见面就破口大骂:‘你一个小小的兴唐尹算个什么东西,不治理好你的魏州,却来管我堂堂宰相之事!不就是仗着有个好老婆吗!我身为宰相向府县取些费用,难道也不应该吗?’”任团的夫人乃李克用之女崇安郡主,也就是李存勖之妹。
李存勖一听,不禁怒火中生,骂道:“朕真是瞎了眼,竟用如此蠢笨的东西为宰相,如今,竟连朕的九卿都敢侮辱了!”一气之下,就要赐卢程自尽。
卢质劝道:“卢程一向口无遮拦,陛下刚刚登基,即因一言而杀宰相,恐被天下非议。”李存勖这才没有杀卢程,但却罢免了他的宰相,将他贬为了右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