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守殷离开魏州后,李存勖就一直心中不安,总觉着要出大事,但因新朝刚刚建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事儿一忙,他也就无暇再往深里想。王彦章夜袭德胜南城之时,他做了个恶梦,惊醒之后,他突然灵光乍现,猛然意识到德胜南城要出事。天一放亮,他就把郭崇韬召到了魏宫,对郭崇韬道:“王彦章骁勇,连我都要避其锋芒,会儿临战太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王彦章兵少,利于速战,必会急攻我德胜南城。我必须亲自前去查看,朝廷之事,就请郭公多费心吧”说罢,就匆匆出宫而去。
李存勖率亲骑刚出魏州二十多里,就碰上了从德胜北城前来禀报的使者,使者一见李存勖,就带着哭腔的说道:“王彦章突然起兵来袭,德胜南城丢了!”
李存勖一听,当时就愣住了,良久方才醒悟过来,大骂道:“这个蠢笨的奴才,果然误了我的大事!”
李存勖骂罢,低头稍一沉思,就对太监李从袭道:“你速速赶往杨刘,告诉李周,王彦章接下来肯定会攻袭杨刘,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杨刘,随后我就会派援兵增援他。”李从袭领命而去后,他又对朱守殷的使者说道:“你赶快回去传我的军命,命会儿放弃德胜北城,将房屋全部拆除,取其木料做成木筏,让他运载兵械、军粮顺河东下,协助李周守备杨刘;德胜北城的剩余粮草、薪炭则全部运往澶州。”
使者飞马回到德胜北城,朱守殷哪敢怠慢,连忙依照李存勖之命拆房、运粮、兵发杨刘。如此一来,唐军又耗失了接近一半的粮草。
王彦章探知这一消息后,当即留段凝镇守杨村,他则与王宴球率军将德胜南城的房屋木材全部拆下来,做成木筏顺流而下。
就这样,唐、梁两军就像约好了似的,皆从德胜顺流东下:唐军舟筏紧靠北岸东下,梁军舟筏则紧靠南岸,一遇到河弯,两军就于中流交斗起来,飞矢如雨,喊声震天,两军皆常有舟、筏覆没于河中。如此边行边战,一日竟有百战之多,两军互有胜负。等到两军同时抵达杨刘之时,梁、唐双方士卒竟各自伤亡了一半还多。
王彦章知道,唐军在河南只还有杨刘一座军寨、郓州一座孤城,尤其是杨刘,其位置极其重要,必须尽快将其攻占。遂传令各将百道俱进,直奔杨刘。一时间,十几万梁军分从各道纷纷向杨刘扑去,声势甚为浩大。
此时,杨刘守城唐军只有六千多人,按理说,是很难抵挡得住近二十万梁军急攻的,但李周守城经验丰富,且又与士卒同甘共苦,将士一心,众志成城,因而,任凭梁军如何强攻,而且眼看着杨刘城摇摇欲坠,危机重重,但就是坠而不倒,危而不陷。王彦章无奈,只得将大军屯于杨刘城南,布成连营,将杨刘围困起来。
李周连连向李存勖告急,请其日行百里来救援,但李存勖却道:“有李周在城内,我何忧之有!”竟是不急不躁,以日行六十里的速度从容而行。一路之上,还不时地饮酒围猎。一直到六月上旬,才到达杨刘北岸。
李存勖到达杨刘北岸后,才知道梁军已将杨刘围得密不透风了,只得招募了一些敢死之士手持短兵渡河,让他们想法进入城内。然而,唐军敢死队渡河之后行进了没有多远,就被突然从地上飞出的无数的箭矢给射死了。原来,王彦章令梁军于城门外穿掘有不少绵延弯曲的壕沟,并在其中埋伏了不少精兵,因而,唐军一至,即弓弩齐发。如此一来,唐军就根本无法进入杨刘城了。李存勖这才着急起来,忙问郭崇韬有何良策。
郭崇韬答道:“王彦章据守杨刘要津,便以为可以坐取郓州了,的确,若我大军不能南下,郓州孤城迟早必会为王彦章所取。臣请在博州东岸新筑一座堡垒以巩固河津,堡垒若成,则既可以应接郓州,又可以分贼兵势。”
李存勖拍案而起,连称“妙计!”随后即令郭崇韬率一军前往博州东岸筑垒,并问他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他一定满足。
郭崇韬道:“臣只有一个担心:此事一旦被王铁枪探知,他必会径来攻我,若如此,堡垒就恐怕难以筑成了。”
李存勖忙问他有什么办法,郭崇韬道:“恳请陛下招募敢死之士,让他们每天都渡河向梁军挑战,以牵制王彦章。不要计较死伤,只要能牵制王彦章十天,臣担保堡垒必成!”
李存勖道:“此事简单,我一定拖住王彦章,就请郭公放心去吧。”
就在李存勖与王彦章相持于杨刘之时,郓州的李嗣源却忧心忡忡。自从他袭取郓州之后,起初几日还算平静,但自从王彦章袭破德胜南城之后,郓州就渐渐变成一座孤城了,不但消息断绝,城内谣言四起,而且人心渐渐背离,常有骚乱发生,真正是朝不保夕。
就在李嗣源度日如年之际,突有一人前来拜访他。李嗣源见此人浓眉深目,眼珠泛着黄色,相貌颇为凶悍,虽然是儒士装束,但一看就是位带兵的将军,便假装不知,故意问道:“先生从何而来?找李某何事?”
来人说道:“横冲将军不必多疑,我乃大梁右先锋指挥使康延孝是也。今日前来投诚,不知将军见纳与否?”
李嗣源见他如此直率,心中颇有些意外,就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看将军相貌,好像不是中原人啊?”
康延孝道:“不错,康某本为太原胡人,因犯杀人罪而逃奔大梁,后来投军于段凝麾下。”
李嗣源疑心顿消,这才问道:“将军说要投诚,这是为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