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王承休父子就被斩首示众了。
李从袭将郭崇韬欲为蜀帅的事密奏给了李存勖,李存勖看罢,心中有些狐疑不定。他知道,两川节度使一事必须赶紧定下来。伐蜀大军临行前,郭崇韬曾向他推荐孟知祥可为西川节度使,张宪可以为宰相。如此看来,郭崇韬至少在当时还没有自己留在成都的想法,难道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想到此,他当即颁下诏书,诏命北都留守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并催促孟知祥立即来洛阳觐见。
李存勖本想依照郭崇韬的推荐,诏命张宪入朝为相,但李绍宏等人素来不喜张宪,认为他行事太过公正,自然不想让他入朝,皆劝李存勖道:“张宪虽有宰相之器,但国家新得中原,宰相在天子眼前,即便事有得失,也可以及早更改。北都太原乃国之根本,又直接关系到北边安危,相比之下,北都留守一职比宰相之位还要重要,非张宪不可。”
李存勖一想也是,遂以张宪为太原尹,知北都留守事。以户部尚书王正言为兴唐尹,知魏州邺都留守事,并以武德使史彦琼为邺都监军。王正言老迈昏耄,魏、博等六州军旅、金钱、粮食之事,实际上皆取决于伶官史彦琼。
不久,李存勖诏书到达成都,诏命原蜀国所署四品以上官员依次下调品级,五品以下官员可择才而用,其余官员全部回乡;先降者及有功者,由郭崇韬全权负责奖赐、任用。李存勖还特意颁诏书给王衍,大意是说:“朕绝不会亏待于你,定当裂土封爵。苍天在上,绝不相欺。”
王衍看罢诏书,心中大慰。
郭崇韬一向对宦官深恶痛绝,曾经对魏王李继岌密言道:“大王他日若君临天下,千万不可任用宦官!这些人就像阉马,决不可骑乘,应当全部驱除,专用贤达士人。”不想,这话恰被吕知柔听到到了。吕知柔随后又把郭崇韬此话转告给了众宦官,因此,宦官们对郭崇韬皆切齿痛恨。
此时,成都虽为唐国所有,但蜀中盗贼群起,山林之间,匪寨林立。郭崇韬深恐大军离去后盗贼成患,便命任圜、董璋、张筠分道招讨,因此,一直逗留未还。李存勖特意遣宦官向延嗣专程前往成都催促郭崇韬回京,郭崇韬不但没有出城相迎,而且见面之后态度又倨傲少礼,致使向延嗣怀恨在心。
李从袭听说后,趁机对向延嗣道:“郭崇韬专权跋扈,旁若无人。其子郭廷诲整日里率领大队人马进进出出,俨然如王者一般,还经常与军中将校、蜀地豪杰日夜欢饮,谈天论地。听说,他曾劝郭崇韬奏请自己为蜀主,还说道:‘蜀地富饶,大人当善自为谋。’眼下,诸军将校皆郭氏之党,魏王寄身于虎狼之口,一旦有变,我等就不知葬身于何地了。”说罢,即相对垂涕,号哭不止。
向延嗣回到洛阳后,便将李从袭的话转告给了皇后刘玉娘。刘玉娘大是担心李继岌安危,竟哭诉于李存勖跟前,哀求李存勖尽快将李继岌救出“死地”。
自打李存勖听说蜀人请郭崇韬为帅之事后,心中一直就疑虑重重,听罢向延嗣添油加醋的奏告后,就更加不放心了。于是,便调来了蜀国府库帐册亲自查阅,发现共得士兵三十万,马九千五百匹,兵器七百万,粮二百五十三万石,钱一百九十二万缗,金银二十二万两,珠玉犀象二万,文锦绫罗五十万匹。
李存勖看罢,问向延嗣道:“朕早就听说蜀中珍宝、财货不计其数,账册上却为何如此之少?”
向延嗣趁机说道:“臣已问过蜀人,蜀人皆道,蜀中金银宝物皆入了郭崇韬之门,据称,郭崇韬得黄金万两,白银四十万两,名马一千匹,王衍爱妓六十人,乐工一百人,犀玉带一百条,其它财物更是不计其数。郭廷诲有金银十万两,犀玉带五十条,绝色艺妓七十人,乐工七十人。而魏王府所得,只不过几匹马而已。”
李存勖听罢,不禁怒形于色。
向延嗣回到洛阳的第二天,孟知祥也到了,李存勖亲自设宴为其接风。酒酣之际,说起从前趣事,君臣皆大为感慨。李存勖叹道:“眼看着继岌也能为朕平定两川了,真是岁月飞逝,时不我待呀!孺子固然可喜,但也让我等感到老年将近,不能不让人感怀啊!想想先帝弃世之时,疆土侵削,仅保一隅,谁又能想到朕会有天下呢?如今,九州四海,珍奇异产,皆入我府中。两川乃天下富裕之地,孟公与我既为亲戚又为至密,唯有你,才让朕放心托付啊!”
孟知祥连声称谢。李存勖随即又小声言道:“听说郭崇韬有异志,你到成都后,替朕把他杀了。”
孟知祥大吃一惊,良久方道:“郭崇韬乃国家勋旧之臣,是绝不会心存异念的!臣到成都后,一定细细考察,若其没有异志,最好还是让他先回朝再说。”李存勖答允了他。
次日,孟知祥即满腹心事地离开了洛阳。
孟知祥刚走,李存勖又遣宦官马彦珪驰马前往成都。马彦珪临行,李存勖对其言道:“你此去成都就是帮朕再去问一下郭崇韬,若郭崇韬能够立即奉诏回京,就什么都不要说;若他有任何拖延跋扈的迹象,则可令魏王相机将他除去。”
马彦珪离京之前,又去拜见了刘皇后,故作紧张地说道:“臣听向延嗣说起蜀中之事,好像已十分急迫,朝夕之间,可能就会有大事发生,而陛下让魏王相机行事。所谓成败之机,间不容发,当断不断,必受其祸!”
刘玉娘大急,对马彦珪道:“大家既有此话,你等只管做就是了,谁也没让你们来回三千里请命啊?”
马彦珪会意,驰马直奔成都。行至石壕,便追上了孟知祥。马彦珪匆匆与孟知祥打了个招呼,就连夜先行了。
孟知祥暗自叹道:“看来要出大乱子了!”遂昼夜兼程,赶往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