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鹄,魏州人,为人圆滑灵巧,善于承迎。李存勖初定魏博之时,以其为度支孔目官。李嗣源即位后,即以其为租庸勾官,但他却一直觊觎三司。此时,便趁着任圜赌气之际李嗣源满足了他,以其为三司副使。所谓三司,乃盐铁、户部、度支,也就是说,三司使掌管着朝廷的所有朝政,其权位仅次于枢密使、宰相。可是,没过多久,孟鹄却嫌三司太过费神,请求李嗣源让他离京外任,李嗣源竟真的同意了,改任他为许州节度使,三司使一职则由宣徽北院使张延朗充任。
一场枢密使与首相的争斗,就这样以任圜的失败而告终了,朝廷暂时也安定了下来。李嗣源决定到汴州等地巡视,然而,车驾刚一离开洛阳,朝野间就流言四起,有人说“皇上名义上是东巡,其实是要御驾亲征,准备讨伐吴国”;也有人说“皇上东巡的目的是要重新调整东方诸侯”。流言传至汴州,时为汴州宣武节度使、检校侍中的朱守殷就坐不住了,不禁又疑又惧,忙召宣武判官孙晟商议对策。
孙晟,又名孙忌,高密人,自幼聪慧过人,不到二十岁即举进士,而且颇有诗名,但却说话口吃,为人性格怪异,好计善谋。年轻时曾为道士,住在庐山简寂观,自己画了一幅贾岛的肖像,悬挂在居屋的墙壁之上,每日上香膜拜。后来被观主发现,误以为他是妖人,便用木棍将他赶了出来,大为世人所嗤笑。孙晟无奈,只得换上儒服,前往魏州去谒见当时刚刚称帝的李存勖,李存勖见其颇有才学,便拜授他为秘书省著作郎。豆卢革为宰相时,也知道孙晟之才,特地让他任汴州判官。
此时,孙晟对朱守殷道:“闻听当年令公德胜南城兵败之时,当今圣上就曾劝先帝杀了令公,后来,先帝遇难,圣上又认为令公不忠。此时,圣上无故东来,恐怕就是针对令公的,一旦圣上进入汴州,令公恐怕就要大祸临头了。依孙某看,令公此时倒不如先发制人。”
朱守殷原本是李存勖身边的一介背箭侍从,根本就没有主见,他一听孙晟之言,就信以为真了。一面增强汴州防御,一面遣使者劝李嗣源回洛阳。都指挥使马彦超大为奇怪,好心劝道:“圣上驾幸汴州,正是对令公的信任,令公如此做法,与谋反何异?这不是自取大祸吗!”朱守殷竟以谋乱之罪,将其斩首。
朱守殷使者在荥阳见到了李嗣源,李嗣源听罢来意,当即遣宣徽使范延光前往汴州劝谕朱守殷。范延光却道:“不可,朱守殷此举实际上已经反了,若去劝喻,他必会严加防备,若不尽早出击,汴州城一旦防备完善,就难以攻取了,请陛下给臣五百骑前往汴州。”李嗣源答应了他,命他与指挥使侯益前往征讨。
范延光、侯益日暮出发,一夜驰行二百里,到达大梁城下时,天才刚刚放亮。范延光突然挥军急攻,汴人以为天降神兵,不禁大惊失色。不过,范、侯二将人马实在太少,又都是骑兵,只能在城外驰马骚扰、威吓,却无法破城。李嗣源车驾行至京水,又遣御营使石敬瑭率亲兵倍道赴援。
崔协对任圜阻挡他出任宰相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故而一直在寻机报复。此时,他便对安重诲言道:“失职在外之人,心中必有怨望,我担心任圜会乘此机会作乱,不如先将任圜除去。”
安重诲深以为然,请求李嗣源赐任圜自尽,李嗣源当即准奏。
端明殿学士赵凤听说后,声泪俱下地责问安重诲道:“任圜乃义士,怎肯负君叛逆?公滥刑如此,何以安国?”安重诲也自觉有些过分,只是微微苦笑。
朝廷使者到达磁州后,向任圜宣读圣旨道:
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勋旧,曾委重任,既退免于剧权,俾优闲于外地,而乃不遵礼分,潜附守殷,缄题罔避于嫌疑,情旨颇彰于怨望。自收汴垒,备见踪由,若务含宏,是孤典宪,尚全大体,止罪一身。宜令本州于私第赐自尽。
任圜听罢,一言不发,从容地接过圣旨后,就将其家人召集在一起,酣然饮酒。酒宴散罢,就自缢而死了,自始至终,神情从容不迫,一句怨言都没有……
此时,孙晟每日里身披重甲,手持兵刃,率十几位骑兵,耀武扬威地巡行于街市之上,稍有不满,即当场斩杀,不少无辜百姓因而被害。汴州人对其切齿痛恨,背地里皆骂道:“妖人无事生非,上天定会惩戒他的!”都巴不得圣驾速来汴州。
终于,李嗣源率大军抵达大梁,立命石敬瑭四面围攻。郭威率先登上城墙,城上士兵望见天子大旗,也都竞相开门出迎。朱守殷见大势已去,此时他反倒醒悟了,仰天叹道:“好好的诸侯不做,竟然昏乱到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天呼?命呼?先帝啊,会儿对你不忠不义,报应来了!”叹罢,竟一剑一个,将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全都杀了,然后又伸出脖颈,让属下将自己也杀了……
孙晟见城池已陷,竟抛妻弃子,隐姓埋名,逃出了汴州,亡命于陈、宋之间。安重诲认为朱守殷之反,始作俑者乃孙晟,遂灭其家族,到处张贴其画像,重赏捉拿。
李嗣源厚赐石敬瑭,以其为汴州宣武军节度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兼六军诸卫副使,进封开国公,赐号耀忠匡定保节功臣。石敬瑭见郭威文武双全,特意将其召置麾下,令其掌管军籍。
李嗣源嘉叹马彦超之死,以其子马承祚为洺州长史。
李嗣源下诏,将朱守殷鞭尸,枭其首级悬挂于汴州街市,满七日后,传送洛阳。凡跟从朱守殷的主犯,一律处斩,由石敬瑭负责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