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日是李从珂的诞日,也就是千春节,石敬瑭的夫人晋国长公主从太原专程前来上寿。李从珂在宫内大置酒宴庆贺,宴罢,晋国长公主与李从珂拜辞,并恳请准许她次日就回太原。此时,李从珂已经醉了,戏言道:“长公主何不多留些时日呢?如此急于回太原,是不是急着回去与石郎一起造反啊?”
晋国长公主一回到太原,就把此话告诉了石敬瑭。石敬瑭心内大惧,连忙加快了起事的准备,并以军费紧张为借口,遣人将在洛阳及其它地方的财产相继运到了太原。此时,朝廷之中,几乎人人皆知他要造反了,李从珂更是对此深信不疑,夜夜与近臣商议对策。李从珂道:“石郎与朕本为至亲,按道理,不该对他有疑心,但是朝廷内外,流言纷纷,却也不能不防。万一与其翻脸,当以何策应对?”众臣往往是沉默不语,顾左右而言他,李从珂大为不悦,经常是不欢而散。
李崧对吕琦道:“我等深受陛下厚恩,决不能像诸公一样,一味观望,吕公足智多谋,不知可有良策?”
吕琦沉思道:“河东若有异谋,必会勾结契丹。契丹之母因李赞华在中国,屡屡请求和亲,但因多次要求将则剌等人放回,朝廷没有答应,故而和亲之事一直被拖了下来。如果朝廷能放则刺等人回国,然后再与其和亲,契丹必会接受。若如此,河东便无法得到契丹的援助,也就没有能力变乱了。”
李崧一听,拍手叫好:“若如此,国家即可安定,何乐而不为呢?不过,钱粮皆由三司支出,此事还得与张公商议。”李、吕二人遂又一同拜访三司使张延朗,将他们的意思告诉了他。
张延朗听罢,也是十分赞同,拍手说道:“吕学士真是妙计!若能依学士之计,朝廷不但可以制服河东,而且还能节省十分之九的边费,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计策了!若主上能够听从,只要责办于在下,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去办理,而且绝不动用军费!”
李崧、吕琦大喜,当晚便入宫求见李从珂,李从珂一听,也是喜出望外,愁眉顿开,让二人立即着手准备办理。二人回到端明殿后,连夜起草《遗契丹书》。
李从珂随后又将此计告诉了枢密直学士薛文遇,但他万没想到,这位“再世诸葛”却当即表示反对,说道:“以天子之尊,屈身供奉夷狄,岂不是奇耻大辱?再者,若契丹人依照惯例要求迎娶公主,陛下又将如何回绝?戎昱在《昭君诗》中曾道:安危托妇人。我堂堂大邦怎可以一弱女子来求得苟安呢?这岂不是让后人耻笑吗?”
李从珂一听此言,主意当时就变了,紧急召见李崧、吕琦。二人刚刚起草好《遗契丹书》,忙兴冲冲地赶往后宫。他们万没想道,李从珂一见他们,竟是满面怒容,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等皆号称知古通今的大学士,却给朕出这样的馊主意!朕只有一女,尚在乳臭之年,你等却要将她抛弃到沙漠之中?还要将朕的养军之钱作为彩礼运往酋虏之处,你们究竟安的什么心?是为国家所想,还是为敌虏设计?”
二人一听,尽皆大惊失色,连忙扑通跪倒,张口结舌地说道:“臣等只想竭尽愚忠以报答君国之恩,怎会为敌虏设计呢?恳请陛下详察。”两人不停地叩头拜谢,但李从珂火气很大,久久不能平息,一直在责骂。两人只好不住地叩头,数十个头叩过之后,吕琦实在有些累了,一时气喘不已,就直起身来想喘口气,李从珂一见,怒气就更大了,喝斥道:“吕琦,你的脖子倒是硬得很,难道你真的不把朕当作人主了吗?”
吕琦此时也有些生气了,抬头说道:“臣等既然所谋不妥,陛下治臣之罪也就是了,拜得再多,又有何用?”李从珂闻言,本要大发雷霆,却突然想起了当年他在洛阳闲居之时吕琦前来探望的情景,气当时就消了不少,便让二人不要再拜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随后各赐了一卮酒,就让二人回去了。经此一事,群臣谁也不敢再提和亲之事了。随后,李从珂便将吕琦降为了御史中丞,对他渐渐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