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主阳城奚车失,虏骑澶州腥血溅。
十万铁剑变铁犁,三千江山成空叹。
还乡桥上极目望,农主何必泪涟涟。
长安、凤翔、河中三叛并举,声势日盛一日,令人奇怪的是,就在这非常时期,朝中也不安稳了,宰相与枢密使的权力之争,竟是愈演愈烈。
苏逢吉、苏禹珪、窦贞固、李涛四位宰相,各举亲信,致使朝廷人满为患。杨邠担心官吏太多会虚耗国用,故而,经常将宰相所举奏的人选驳回,苏逢吉等人自然是大为不满。李涛则干脆想把杨邠、郭威两位枢密使外放出京,上疏奏道:“如今关西纷扰不宁,外御当为急务。二枢密使皆为先皇钦定的佐命功臣,官位虽然尊贵,但家里并不富裕,倒不如授给他们要害大镇。至于枢机之务,完全可以让逢吉、禹珪办理,他们跟随先帝多年,皆可委任。”
小皇帝刘承佑不明就里,览罢奏疏,就答应了。
杨邠、郭威听说后,连忙求见李太后,泣诉道:“臣等跟从先帝起于艰难之中,如今,天子却听人之言,欲将我等抛弃于朝廷之外。何况,关西正有大事,臣等又怎么忍心自取安逸,而不顾社稷呢?若臣等确实不能胜任,也须等先帝大葬完了再说啊。”
李太后当即就把刘承佑叫到了跟前,大声呵斥道:“杨邠、郭威皆为国家勋旧之臣,先帝尚未安葬,你为何就急着要逐走他们?”
刘承佑嗫嚅道:“这……这都是宰相们的意思,我哪想赶他们走了?”
李太后随后又把四位宰相召到跟前,质问他们:“为何要赶走二枢密使?是谁的注意?”
李涛倒是敢作敢当,朗声说道:“这个上疏,是微臣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太后大怒,当着他的面就让刘承佑罢了李涛的宰相,让他回家反省。
刘承佑见太后为此事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便与左右商议,想更加重用两位枢密使,以向太后表明这确实不是他的意思。左右之人也早就对二苏专权不满了,皆想趁机削夺二苏之权,重用杨邠、郭威。刘承佑遂让杨邠、郭威既为宰相又兼枢密使,李涛之位,则让三司使王章顶替。
自此,政事皆委托杨邠,军事则委托郭威、史弘肇,财政则委托王章,而原先的三位宰相——苏逢吉、苏禹珪、窦贞固,却权力尽失,皆成了百无一事的摆设。
如此一来,杨邠反倒成了朝廷政事的真正决策者,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杨邠不同意,谁都不敢施行;任用官吏,若是杨邠不点头,哪怕是主簿、校尉之类的小官职,也都休想任命。但是,杨邠权重事繁,经常无暇顾及,致使许多政事都被搁置了下来。
郭威虽也是枢密使兼宰相,但却整日里忙于平叛之事,根本无暇顾及其它。按照郭威之意,白文珂屯兵于同州,赵晖屯兵于咸阳,潞州节度使常思屯兵于潼关,郭从义、王峻屯兵于灞水。然而,郭从义、王峻一向交恶,势同水火,致使军令根本就无法统一,各军只好驻兵不前,一直拖延到秋天,也没有对叛军发动一次攻伐。
消息传到朝廷,刘承佑大为忧心,便想派遣一位重臣亲临督战。起初他想让史弘肇前往,但他又舍不得让史弘肇离开朝廷,只好委派郭威西行,郭威也有此意。刘承佑遂以郭威为西面军前招慰安抚使,并特地颁诏宣告,令西路诸军皆受郭威节制。
郭威西行之前,特意前往冯道府上拜谒,咨询平叛策略。
冯道此时虽为太师,但却闲居在家,很少参与朝政,听罢郭威之意,推辞道:“老夫不在其位,又怎敢妄议国事呢?”但郭威却执意相问,冯道不得已,只好问道:“相公赌博吗?”
郭威出身贫寒,年轻时不务正业,尤其喜好赌博,而且还常常因此而犯罪,他一听冯道此问,误以为他是在讥讽自己,不禁勃然变色。
冯道假装没看见,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郭公此行,其实就是赌博!所谓赌博,赌的就是钱!钱多的人,胆大气豪,故而能胜;钱少的人,胆小心怯,故而易输。两军相对,人心士气就是赌桌上的钱!李守贞在晋朝之时,常常掌典朝廷禁兵,自认为军心已经归附他了,所以他才敢谋反。如今,相公若能不吝惜官钱,广施惠爱,赏罚分明,一旦让军心归国,则李守贞也就不足为虑了。”
郭威闻言,恍然大悟,连声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