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凉风徐徐,宫人们手忙脚乱的备膳清扫,连一向狗眼看人低的内务府,都眼巴巴的送来了新制的珠宝首饰。
琳琅满目的金钗玉环摊了一桌,柔滑适身的衣衫罗裙摆了一榻,清风入殿,吹得纱帐腾空摆动,水晶帘幕发出清脆声响摇晃不定。
“今个儿这是吹得什么风,万总管怎会有空过来。”
“奴才是来给娘娘答复的。”万玉德弯腰一福,臂上拂尘乱舞,低声回道。
“答复?”我眉尾一扬,有些不可置信得瞧着万玉德,良久勾唇笑道:“原来如此,万总管果然是个聪明人,不过本宫如何相信你是来向本宫投诚,而不是来做内奸,与旁人来个里应外合?本宫吃亏许久,久战不胜,是断不会仅凭总管你三言两语就轻信于人。”
万玉德垂首轻笑,直身甩了甩拂尘,神色波澜不惊地道:“奴才自然知道其理,娘娘对奴才生有戒心理所应当,但并非全然不信,不然娘娘也不会将红英姑娘送到奴才眼皮子底下不是?”
不错,我是不信万玉德的忠诚,但却信他的聪明头脑。
后宫之中,各宫苑妃嫔乍看上去虽不怎么出彩,却各有朝中势力所护,倘若有难临头必定会有人站出来为其挡风遮雨,可我无依无靠,就算莞辰有心庇护,若百官群起而攻之,他因我牵连亦遭重创。
不论是朝堂或是后宫,都没有保护我得势力,你不犯人必有人先犯你,后宫女子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攻其不备,暗中布局,是她们的拿手好计。
若要自保,光靠人脉是不够的,还要有精于心术,运筹帷幄得军师在旁出谋划策,我之所以会看重万玉德,其原因就在这里。
他口口声声得说自己对荣华富贵无心,可放眼天下,试问又有谁能拍着胸脯说自己不靠钱财名誉便能无恙存活,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名则能使乱臣党派心生忌惮敬而远之,期满出宫这话说的虽好听,却是表里不一。
“既然万总管心细如尘,将本宫用意也参得极为透彻,那总管也该知这下一步要怎么做了吧。”
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精明如万玉德这种人,我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就算通过试探我对他得信任也不会超过三分!
万玉德敛笑低目,沉声应道:“奴才自然知道,不过在此之前,奴才想先向娘娘禀报一件事,待娘娘听过此事之后,奴才再着手去办手边之事。”
看他神色倏尔变得凝重,我眉间一紧,深知他即将出口之事关系重大,故此便摒退了殿中婢女,静待他下文。
“奴才曾去内务府存薄房,翻阅过宫人记档,发现了一件怪事,不知娘娘是否还记得元美人尚是淑妃时身侧的贴身宫婢长相?”
“不记得,况且本宫也不曾见过元美人与哪名婢女交耳细语,你何故提及此事?还有方才所言得怪事又是指什么?”经他这么一问,我这心里疑问丛生,不仅仅是奇怪他屈屈一个慎刑司总管能自由出入内务府存薄房,更对他此番言论有些费解。
万玉德朝窗外瞄了瞄,确定殿外无人蹲墙角偷听后,压低了声音说道:
“元美人性子冲动心直口快人尽皆知,身边婢女除了几年前死去得陪嫁丫鬟之外,在侧侍奉之人基本无人超过一年,奴才原以为是元美人性格所致,后来才知是元美人防备心强,虽是莽莽撞撞却并非无脑之人,至于那怪事便是,此刻在元美人身侧名为芳月的婢女,宫人记档本中并无其入宫记录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怪不得在她左右侍奉的宫人都呆不长久,原来是这个缘故,表面上看去有勇无谋,内里却非那愚笨之人,也是,她在慧妃身边待了那么久,又岂会是无脑之人,常年耳濡目染就是再笨之人也会懂得自保之法。
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那芳月竟然查不到底细,难怪她会如此聪明想出以退为进得好计,可惜元美人这么多年只学会一项求生技,那就是装疯卖傻将计就计,如若不然有此等聪慧婢女在侧辅佐,她又怎会乖乖被禁足至今才解。
那婢女身上得气味甚是熟悉,熟悉到每每让我忆起都会恨得咬牙,万玉德会向我说出此事,怕是也已对那婢女身份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