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余睹在辽国,曾为金吾卫大将军,东路都统。
只是这称呼,在他降了女真之后,便无人使用,以至于乍听老人如此呼唤,耶律余睹竟露出几分激动之色。他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内心中的情绪,看着老人,目光复杂。
“已许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
老人笑道:“那是,大将军是我大辽的大将军,那些个虏贼,焉能唤得出口?”
“老任,你这是在取笑我吗?”
老人呵呵笑道:“大将军多虑,奴婢可没这胆子。”
一个身前系着碎花围裙的焌褿嫂嫂走过来,耶律余睹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老人莫再开口。
“自家而今能做个富家翁足矣,老任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说罢,他笑呵呵用道地的开封话,让那焌褿嫂嫂打来酒水,更要了两叠肉包子裹腹。
老人,正是任重。
听了耶律余睹的话,便口音一变,也成了开封方言。
这些人,都是道地的中原通。
耶律余睹和大宋打过许多次交道,能说各地方言;而任重更是久居大宋,那一口流利的开封话,哪怕是道地的开封人,也挑不出来毛病。
“是陛下要我来找你。”
耶律余睹身子一颤,骇然抬起头来。
他盯着任重半晌,苦笑道:“蜀国要骂我,便骂吧。”
“大官人是陛下的姨丈,陛下怎可能做以下犯上之事。
她要老奴来,只有一句话要老奴问大官人:你这身体里,流淌的可还是阿保机子孙的血吗?”
“我……”
耶律余睹的面颊抽搐,声音颤抖道:“余都姑从未忘记,咱身体里流淌的是阿保机子孙的鲜血。”
任重看着他,一言不。
而耶律余睹则神色狰狞,显得激动不已。
也幸亏了他们坐在角落,外面还有两个家奴做掩护,才没有引起别人的关注。
这时候,焌褿嫂嫂送来两盘热气腾腾的羊肉包子,还有两壶烫好的酒水。任重拿起一个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口,闭上眼睛,好像是在品味那包子美妙的滋味。
“好吃!”
他轻轻叹了口气,“却比不得大定府长兴坊的羊肉包子……呵呵,每天吃一口长兴坊的羊肉包子,和一碗大正楼的牛肉羹,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想起来就让人怀念。”
耶律余睹的眼角跳动两下,轻声道:“是啊,老郑家的包子,我也怀念的紧。”
他二人说的,是当年大辽中京的特色美食。
任重猛然抬头道:“可我听说,大定府陷落时,老郑家一家十七口,都死于虏贼之手。
想要再品尝长兴坊的羊肉包,怕是难喽。”
耶律余睹,低下了头,露出一丝黯然。
半晌,他问道:“老任,你跑来找我,究竟是什么事?”
任重三口两口,吞下了那个包子,又吃了一口酒,笑眯眯道:“陛下,希望大将军回去。”
“啊?”
耶律余睹一怔,露出激动之色。
他嘴巴张了又张,最终却化为一声轻叹,“覆水难收,蜀国还好吗?”
“陛下很辛苦!”
任重道:“她身边,虽聚集了许多人,奈何却没有人能为她镇住局面。
那些个宗室,纷纷投奔西辽,整日里无所事事,却要指手画脚。陛下很累……毕竟太年轻,又是个女子。
那些人都是他长辈,便有心责备,却又无法拉下脸去斥责。
还有,李乾顺也时常欺压陛下。
他仗着西夏国力强横,每每制约陛下的展,甚至有心吞并西辽……也许大官人还不知道,那李乾顺竟然想让任得敬娶陛下为妻。那任得敬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卖主求荣之辈,靠着他女儿才有今日地位,却痴心妄想,要娶我大辽天娇?”
耶律余睹勃然大怒,“李乾顺,敢如此嚣张?
南仙为何不予阻止?”
任重苦笑道:“成安公主而今也不好过……李乾顺如今重新曹妃、任妃,哪里还能听得成安公主劝谏?我听说,便仁爱太子现在也面临危险,李乾顺似乎想要废了仁爱太子之位,立仁孝太子。陛下,……苦啊!却连个为她做主的人都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耶律余睹哪还能不明白任重的意思?
他犹豫了一下,“蜀国,她不怪我吗?”
任重道:“陛下说过,大将军永远是她的姨丈,哪怕大将军……但始终都是那个每到春天,便会带着蜀国,让蜀国骑在脖子上玩耍的余都姑。陛下望你能回头。”
耶律余睹,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