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的嘴角正在轻轻上扬,他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得意和亢奋,但十九岁的青涩依旧让微微抿起的嘴角无所遁形,那种雀跃那种激动那种青春少年正当时的朝气,在眉宇之间舒展了开来,仿佛自己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坐在了架子鼓面前,安德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蜂拥而至的关注视线,但紧张的情绪却已经不翼而飞,他相信着自己是特殊的,他相信着弗莱彻看到了自己的天赋,他相信着自己能够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他相信自己就是天才!注定将要闪耀舞台!
此刻,就是他的光瞬间。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表演结束之后闪耀全场、掌声雷动的画面。
“很好,帮派们,’鞭打’。”弗莱彻走进了教室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松弛放松的姿态,示意了一下大家,而后朝着安德鲁投去了视线,“节奏放慢点,好吗?内曼?尽力就好。”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与刚才那个恶魔般的形象相去甚远,如沐春/风,展现出了父亲般的慈祥,似乎他对于安德鲁就是另眼相看。
安德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微微有些羞涩,努力地试图表达自己的谦虚,但眼底深处的骄傲与得意还是无法抑制地翻涌起来。
但随即,安德鲁还是抓住了鼓槌,做好了准备姿势,他注意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弗莱彻确定他的准备完毕之后,这才收回视线,正式说道,“开始。”
所以,他的确是特别的。
“五六七……走。”
弗莱彻的一声令下,安德鲁收回了所有的注意力,开始击打鼓点,刚刚开始的部分并不是太困难,安德鲁无意识地在喉头深处喃喃自语地数着拍子,“2-3-2”,手部肌肉稍稍有些紧绷,节奏感也就比较干脆,稳稳当当地踩着拍子。
整个节奏均匀而稳定,严格按照曲谱完成,如此一来,就缺少了一点个人特色和风格,也缺少了一些情感注入和演绎,可以说是中规中矩,更加接近于教学模板的演奏方式。但安德鲁却丝毫不敢放松,在最开始的时候,确保自己的节奏准确,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不经意间,耳边就传来了弗莱彻的声音,“这里打一点过鼓”。
字面意义来理解,这句话就是“加花填充”,意思就是,在过门的时候,架子鼓节奏加个花儿,不要死板地坚守节奏形态,赋予表演更多的技巧和情感,而不是冷冰冰的乐符旋律,直观一点理解就是注入个人特色,而不是规规矩矩的基础演奏。
安德鲁视线余光轻轻一瞥,然后就看到了弗莱彻的动作,示意他在这里加一点点花样。这让安德鲁回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在下课之后的练习室里独自反复练习,却意外遇到了弗莱彻,当时弗莱彻没有多说什么,却点点头给予了肯定。
还有刚才休息时间弗莱彻的那些鼓励话语。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天赋和才华才是弗莱彻最为看重的?属于他自己的特点和色彩才是弗莱彻选择自己的原因?
安德鲁的信心不由上涨。手腕动作和手指抖动都稍稍加了一些机灵的变化,稳定的节奏顿时就开始变得跃动起来。
他抬起头,用视线余光看了看弗莱彻,就如同正在寻求主人关注的犬类动物一般,隐隐还是带着一丝不确定。
弗莱彻用右手支撑住自己的左手,左手托腮,脑袋轻轻打着节拍,似乎正在享受着这一次的演奏,舒展开来的眉宇和上扬起来的嘴角都显得无比放松,就好像普通观众倾听爵士演奏一般,真正地沉浸其中自由徜徉。
弗莱彻的反应,让安德鲁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于是,安德鲁使出了浑身解数,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花招都使了出来,完完全全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绽放舞台,因为肌肉太过力,以至于肩膀和上半身也都跟着晃动起来,就好像整个人都沉浸在爵士乐的海洋之中,那种如鱼得水、浑然天成、融为一体的滋味产生了一种错觉:乐符就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错觉。
在这一刻,安德鲁就觉得自己是主宰乐符的上帝!
弗莱彻大大地摊开了双手,连连惊叹到,“这简直是巴迪-瑞奇化身啊!”
安德鲁嘴角的笑容不由就上扬了起来,他是巴迪-瑞奇!他就是巴迪-瑞奇!年轻气盛的勃勃生机如同早晨十点的金色阳光,灼热耀眼、光彩夺目,就连阿波罗都黯然失色,那股得意和骄傲在眉宇之间徐徐地漾了开来,但他还是告诉自己:谦虚,我必须保持谦虚。
于是,安德鲁努力地收敛起自己的笑容,再次专心致志地投入演奏之中,越来越卖力,也越来越花哨,使出浑身解数来展示自己,仿佛这就是他的个人演奏会,其他乐队的队友们似乎都沦为了背景,衬托着他的闪耀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