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蜀刀不饮血,姜维夜夜对月惊。
内八作使杨令芝此时刚好有事入蜀,行至鹿头关,闻听李严被杀,吓得连夜逃了回去。朱弘昭此时正东川巡察军事,听到李严被杀一事后,不禁心惊肉跳,正在琢磨如何才能回洛阳,董璋却趁机说有紧急军事需要请奏天子,朱弘昭会意,趁机逃离了东川,因此保住了一命。
此前,孟知祥已遣牙内指挥使武漳前往太原,迎接其夫人琼华长公主及儿子孟仁赞,行至凤翔,凤翔节度使李继酽恰好听说孟知祥杀李严一事,便把他们拦住,上表奏知李嗣源。李嗣源了解孟知祥,他若想反,又岂会在意妻儿?再者说琼华长公主与他一向交好,怎好以其要挟孟知祥。于是遣使命李继酽放琼华长公主母子去成都。
孟知祥素与赵季良有旧,趁机奏请留赵季良为副使。朝廷不得已,只好以赵季良为西川节度副使。李嗣源随后又遣客省使李仁矩前往西川,传诏安抚孟知祥及官吏百姓。因李严被杀所引起的风波,总算是暂时平息了下来。
李存勖灭梁,其肇始乃朱友贞分魏而导致的魏兵叛乱;李存勖败亡,则是由魏州的皇甫晖、张破败之乱引起的。李嗣源即位后,擢升赵在礼为滑州节度使。然而,赵在礼却一直未能赴任,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皇甫晖等魏将。他们担心赵在礼一旦离开魏州,朝廷就会治他们当初叛乱之罪,故而一再威胁赵在礼,不准他离开魏州。赵在礼急于避祸,只好密遣心腹前往洛阳,请求朝廷妥善安置。李嗣源知道魏州将心中不安,更担心魏州兵士稍不如意就会叛乱,因而,对魏州之事格外慎重,特意与安重诲及众宰相商量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决定:擢升皇甫晖为陈州刺史,赵进为贝州刺史,赵在礼则改任横海节度使,命皇嫡长子李从荣出镇魏州,并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率兵护送李从荣赴任。
范延光护送李从荣抵达魏州后,又遵照朝命从魏州奉节军中抽调了九位指挥使,令他们各自率领其数百名部属前往卢台戌守,共有三千五百军士,以军校龙晊为统帅。戌兵们出发之际,按例皆不发给铠甲、兵器,只是将旗帜系在长竿之上。半路之上,孟知祥杀李严一事传到了军中,一路上军中议论纷纷。到达目的地卢台不久,正赶上朝廷让乌震接替房知温为卢台军帅,卢台军中一时谣言四起。
房知温对于乌震的突然到来非常不满,因而,乌震到了之后,就没有马上将符印交给他。次日,乌震设宴召请房知温、齐州防御使安审通及九指挥使到东寨相聚,想当着安审通及九指挥使的面逼迫房知温交出符印。房知温明白他的用意,竟怂恿九指挥使将乌震杀死在宴席之上,安审通趁乱逃出,夺了一只小船渡过河去,然后率骑军抵达河对岸。房知温见事情闹大了,趁乱上马出门,九指挥使见状,皆揽住他的马辔问道:“房公当为我们做主,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房知温假意说道:“骑兵皆在河西,不收取来,单有步兵,怎能成事?”遂跃马登舟渡过河去。
房知温一到河对岸,即与安审通合兵一处,出击乱兵。九指挥使尽皆大骂房知温无义,只好率领属下之兵向南奔逃,房、安二将则率领着骑兵不紧不慢地跟在乱兵后面。远远看去,乱兵徒步在荒野里拼命奔逃,骑兵大队则像赶羊群似的好整以暇地尾随着。乱军皆相顾失色,拼命地奔窜,一直奔跑到半夜,乱兵已是困乏、饥饿之极,只好停下来在荒野之上扎营歇息,有些人刚吃了两口饭,就睡着了。骑兵们似乎也不急着进攻,也停下来安营歇息。
第二天天刚放亮,乱兵们尚在睡梦之中,突然间,杀声四起,房知温、安审通率领骑兵从四面八方杀向了乱兵,乱兵们哪敢抵抗,只好再次拼命奔逃。但双腿哪比得上快马,大多数乱兵都死在了屠刀之下,侥幸逃脱的少数乱兵又掉转头再向卢台旧寨奔逃。好不容易逃到旧寨,却不想安审通早已将旧寨放火烧掉了,乱兵们进退维谷,只好溃散而去,藏匿在树丛、浅沟、田埂之间。不久,骑兵们又四面围杀了过来,九指挥使及大多乱兵皆被斩杀,幸存者寥寥无几。
范延光护送李从荣到魏州后,不久就离开了魏州,回京复命,刚刚抵达淇门,就听到了卢台兵乱的消息,范延光担心魏州兵会借机生乱,便一面从滑州调发了五千兵卒,急急赶往魏州;一面遣使飞报朝廷。李嗣源一接到卢台之乱的消息,就立即下旨命李从荣将卢台之乱的乱兵家属满门抄斩。圣旨到达魏州后,李从荣即在魏州大开杀戒,九指挥使被满门诛灭,三千五百兵士的家属则全被赶到了石灰窑,一万多人皆被斩首。一时间,血腥之气遍布魏州城上,愁云惨雾,笼罩四野,就连永济渠之水也都变成了血红。
后来,李嗣源才听说卢台军乱的首恶乃是房知温,魏州兵士皆是冤枉的,但却没有证据。为了安定朝野,不但未治房知温之罪,而且还加封他兼侍中。
卢台之乱终于平息了,朝廷权臣却突然产生了内斗——枢密使安重诲与首相任圜两位重臣之间陡生嫌隙。
此事的起因并不大,安重诲与任圜一向交好,来往也较为密切。一日,安重诲前往任圜府第拜望,任圜自然置酒相待。宴上,安重诲看上了一名歌妓,便开口向任圜相求,任圜却没有答应他,此事令安重诲着实恼怒了一阵。
任圜为人性格刚直,又依仗着自己与李嗣源有旧交,故而做事就毫无顾忌,大刀阔斧,雷厉风行,致使一些权臣、幸臣对他既畏惧又痛恨。按照旧制,馆券应由户部发放,安重诲却奏请从内宫发放,任圜自然不同意,二人竟在朝堂之上,当着李嗣源的面就大声吵嚷起来,你来我往,声色俱厉,互不相让,连内宫都听见了。退朝之后,“花见羞”王德妃问李嗣源道:“刚才是谁与重诲争论?”
李嗣源答道:“宰相任圜。”
“花见羞”说道:“他们这样争吵,眼里就没有皇上吗?”
李嗣源本来就有气,听“花见羞”如此说,就更加生气了,当即决定听从安重诲的奏议。任圜大为不满,赌气说自己不管三司的事了,李嗣源竟答应了他,次日即命枢密承旨孟鹄掌管三司。不久,李嗣源又罢免了任圜的宰相之位,以其为太子少保。任圜气恼之极,上表奏请致仕,李嗣源仍未挽留,也准其所请。一腔热血的任圜就这样怏怏地离开了洛阳,回磁州闲居去了。